第1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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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死者。他們臉上滿是怪相。譬如說,辦事處的那個布魯爾,他的小鬍子上塗了蠟,戴著珊瑚領帶扣針,穿著白色緊身褲,還有令人愉快的熱情——然而他的內心卻是一片冷漠和怯懦——他的天竺葵在大戰中炸燬了——他的廚師精神失常;再比如那個叫阿米莉亞什麼的,總是在五點準給大家送茶點——她是個目光狡黠、神色鄙夷、聲名狼藉、貪得無厭的小東西;還有那些穿著漿洗過的硬襯胸的湯姆和伯蒂們(60),他們身上滲出一滴滴罪惡,他們從未見過他在筆記本上畫的他們的醜態:赤身露體,裝模作樣。在街上,卡車在他身邊隆隆駛過,招貼畫上揭露種種令人炫目的暴行:男人陷在礦井下,女人被活活燒死;有一次,一群傷殘的瘋子列隊在托特納姆考脫大街上,跨著輕鬆的步伐,齜牙咧嘴地向他點頭,從他身旁擦肩而過,每個人都抱歉似地、而又得意洋洋地顯示不可救藥的苦惱;這些瘋子正在操練、透風,也許是作為展品,供公眾消遣(人們鬨然大笑)。他會不會發瘋呢?
喝茶的時候(61),雷西婭告訴他,菲爾默太太的女兒要生孩子了。她可不能一天天衰老而沒有孩子!她很孤單,很不幸福!自從他們結婚以來,她第一次哭泣。她的哭聲遠遠地傳到他的耳畔,他確實聽到而且清楚地注意到哭聲,他把它與活塞的撞擊聲相比。但他並無感覺。
妻子在哭,他卻無動於衷;不過她每次這麼深切、沉默、絕望地啜泣時,他就向地獄沉下一級。
終於,他把頭埋入雙手之中,這一姿態過分做作,他完全明白其中毫無誠意,只不過是機械的動作而已。現在他已投降,要由別人來幫助他;一定得喚人來,他屈服了。
什麼也無法使他醒來。雷西婭扶他上了床,請來了一位醫生——菲爾默太太介紹的霍姆斯大夫。那大夫給他作了檢查,說他什麼病也沒有。哦,真令人寬慰!多麼善良、多麼好心的人啊!雷西婭自忖。霍姆斯大夫說,要是他自己感覺異樣的話,就上音樂廳去排遣,或者同妻子一起休假一天,打高爾夫球。為什麼不在臨睡前吃點溴化劑呢?每次兩片,用開水吞服。霍姆斯大夫敲敲牆壁說,勃盧姆斯伯裡(62)一帶的老房子內,嵌板細工大都做得挺講究,不過,房東卻愚蠢地用牆紙把它們全糊上;不久前有一天,他去看一個叫什麼爵士的病人,住在貝德福德廣場(63)……
這樣看來,沒有任何藉口了,他什麼病也沒有,只犯了那樁罪過,為此,人性已判處他死刑,讓他喪失感覺。埃文斯陣亡時,他滿不在乎,那便是他最大的罪過;可是在清晨,所有其他罪行都在床的圍欄邊昂起頭來,搖晃著手指,針對他那平躺的身體冷嘲熱諷。他躺在床上,意識到自己墮落了;他並不愛妻子,卻跟她結婚,欺騙了她,引誘了她,並且使伊莎貝爾·波爾小姐怒不可遏;他身上佈滿斑斑點點的罪惡,因而,婦女們在街上看見他便會嚇得發抖。對這樣的可憐蟲,人性的判決是死亡。
霍姆斯大夫再度來訪、出診。他身材高大,面色紅潤,儀表堂堂;他輕輕地踢幾下靴子,照幾下鏡子,把一切都說成無關緊要——頭痛囉、失眠囉、驚恐囉、亂夢囉——他說這些只不過是神經質的症狀,其他什麼也不是。假如霍姆斯大夫發現自己一百十六磅的體重減輕了,即使僅僅減輕半磅,他也要在早餐時叫妻子給他再來一份麥片粥(雷西婭得學會煮麥片粥呀);他又說,總而言之,健康主要靠自己掌握。要使自己對外界事物感興趣,養成某種愛好。他開啟莎士比亞劇本——《安東尼和克利奧佩特拉》——又把莎士比亞的書推開。霍姆斯大夫說,要有一種興趣與愛好,因為,他自己那強健的體魄(他工作起來同許多倫敦人一樣努力)就該歸功於這一點:他總是能把精力從治療病人轉到蒐羅古董式的傢俱,難道不是這樣嗎?啊,要是不嫌冒昧的話,他得說,沃倫·史密斯太太插的那把梳子可真漂亮哩!
當這該死的傢伙再次來訪時,賽普蒂默斯拒絕見他。他真的不見我嗎?霍姆斯大夫愉快地微笑著說。呃,他不得不友好地推開嬌小可愛的史密斯太太,這樣才能越過她,進入她丈夫的臥室。
“哦,你害怕了,”他歡快地說,在病人身邊坐下。竟然對妻子說什麼要自殺,她還那麼年輕,又是外國人,不是嗎?難道這不會使她對英國丈夫產生一種極其古怪的想法嗎?一個人對自己的妻子得負一種責任吧,難道不是嗎?與其躺在床上,還不如去幹一項工作,不是更好嗎?他已經有四十年的經驗了,賽普蒂默斯可以相信,霍姆斯大夫不會騙他——他壓根兒沒有病。下一次霍姆斯大夫再來時,希望看到賽普蒂默斯已經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