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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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樣愣愣地瞪視,連她坐在身邊也視而不見,這使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可怕,無論是天空、樹林、嬉戲的孩子,還是拉車,吹哨子,摔跤;一切都顯得可怕。她確實不能再和他坐在一塊了。但是他不肯自殺,而她又不能向任何人吐露真情。“賽普蒂默斯近來工作太累了……”她只能這樣告訴自己的母親。愛,使人孤獨,她想。她不能告訴任何人,現在甚至不能對賽普蒂默斯訴說真情。她回頭望去,只見賽普蒂默斯穿著那件舊大衣,拱著背,坐在座位上,茫然凝視。一個男子漢卻說要自殺,這是懦弱的表現。然而,賽普蒂默斯曾經打過仗,他以前很勇敢,不像現在這樣。她為他套上有花邊的衣領,給他戴上新帽子,而他卻毫不在意;沒有她在身邊,他反而更稱心。而她呢,如果沒有了他,什麼也不能讓她感到幸福!什麼也不能!他是自私的。男人都是如此。他沒有病。霍姆斯大夫說他沒有病。她攤開了手。瞧!她的結婚戒指滑了下來——她已這般消瘦。是她在經受煎熬呵——卻無人可告。
義大利遠在天涯,那裡有白色的房屋。她的姊妹們坐在屋裡編織帽子。那裡的街道每天晚上都擠滿人群,他們邊散步邊嬉笑,不像這裡的人那樣,半死不活地蜷縮在輪椅中,瞅著栽在花盆裡的幾朵難看的花兒。
“你該去看看米蘭的公園嘛,”她大聲說。不過說給誰聽呢?
四周了無人跡。她的話音消逝了,彷彿火箭消逝一般。它射出的火花掠過夜空,淹沒在夜色之中,黑暗降臨,籠罩了房屋、尖塔的輪廓;荒山兩邊的線條漸趨朦朧,只留下漆黑一團。然而,這一切雖不可見,卻依然蘊含在夜色之中;儘管色彩已被吞噬,房屋上的窗戶也不復顯現,它們卻更深沉地存在著,表現出陽光下無從傳遞的意境——各種事物的煩惱及懸念,在黑暗中凝聚在一起,擠成一團。黑夜奪去了黎明帶給人們的寬慰。當曙光洗淨四壁的黑暗,照出每個窗戶,驅散田野上的薄霧,照見那些棕紅色奶牛在安詳地吃草,一切事物重又整整齊齊地呈現於眼前,恢復了生存。我孑然一身,多麼孤寂!孤零零地站在攝政公園噴水池邊,她呻吟著(一面看著那印度人和他的十字架),也許好似在夜半時分,黑暗籠罩大地,一切界線都不復存在,整個國土恢復到洪荒時期的形態,宛如古羅馬人登陸時見到的那樣,宇宙一片混沌,山川無名,河水自流,不知流向何方——這便是她內心的黑暗。忽然,彷彿從何處拋來一塊礁石,她站在上面,訴說自己是他的妻子,好幾年前他們在米蘭結婚,她是他的妻子,永遠、永遠不會告訴別人他瘋了!她轉過身子,礁石傾倒了,她漸漸往下掉。因為他走了,她想——像他揚言過的那樣,去自殺了——去撲在大車底下!不,他還在那兒,依舊獨自坐在座位上,穿著他那件舊大衣,交叉著腿,瞪著眼,大聲自言自語。
人們不準砍伐樹木。世上有上帝。(他從信封背面得到這一啟示。)要改變世界。人不準因仇恨而殺戮。讓所有的人明白這一點(他記了下來)。他期待著。他傾聽著。一隻雀兒棲息在他對面的欄杆上,叫著賽普蒂默斯,賽普蒂默斯,連續叫了四五遍,爾後又拉長音符,用希臘語尖聲高唱:沒有什麼罪行。過了一會,又有一隻雀子跟它一起,拖長嗓子,用希臘語尖聲唱起:沒有什麼死亡。兩隻鳥就在河對岸生命之樂園裡,在樹上啁鳴,那裡死者在徘徊呢。
他的手在那邊,死者便在那邊。白色的東西在對面欄杆後集結。但是他不敢看。埃文斯就在那欄杆後面!
“你在說什麼?”雷西婭在他身旁坐下,突然問。
又被打斷了!她總是打斷他的思路。
遠離人們——他倆必須避開人們,他說(他跳起身來),立刻到那邊去,那裡的樹下有幾張椅子。園內的斜坡宛如一段綠絨,空中有藍色和粉紅色煙霧幻成頂篷,遠處,在煙霧瀰漫之中,參差不齊的房屋構成一道圍牆,車輛轉著圈子,嗡嗡作響;右邊,深褐色的動物把長長的脖子伸出動物園的柵欄,又叫又嚷。他倆就在那裡的一棵樹蔭裡坐下。
“你瞧,”她指著一小群男孩,央求他看,孩子們拿著板球柱,其中一個拖著步子,走了幾步,腳跟不動轉了個身,然後又拖著步子走,似乎他正在音樂廳裡扮演小丑吶。
“瞧,”她懇求他看。因為霍姆斯大夫告訴過她,要讓他注意真實的事情,去聽聽音樂,打打板球——霍姆斯大夫說,她丈夫需要的正是板球這種有益的戶外活動。
“你瞧呀,”她重複一遍。
看吧,一個聲音對他說,卻杳無人影。他,賽普蒂默斯,乃是人類最偉大的一員,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