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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斷她與前夫的所有聯絡。然後命中註定我要有一個足以改變我一生的父親——”
先是幫了她,繼而毀了她。
或許,是她要得太多罷?裴炯走後,久居病房,她在各種藥物與病痛折磨中不止一次這麼想。她本不在濮長安的預計和認知內,因此濮長安對她也就沒有責任和義務。是她為了保住紅葉找到他,平白添了如許麻煩攪擾他。於是上天為了懲罰她的冒失和貪心,安排了一個名叫“政敵”的物種著人跟蹤濮長安,結果拍到她屢次進出濱城賓館的相片,相片裡甚至有她滿臉淚痕跑出來的特寫。
又因這名政敵恰是裴炯父親,又因裴炯父親向來對裴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又因裴母從不贊成裴炯與她相戀,又因紅葉突然起死回生得太詭異,又因紅葉突然起死回生過程中她有四天去向支吾,於是所有誤會,都那麼的順理成章。她連猶豫要不要告訴裴炯那是她生父的工夫都沒有,她連辯駁都來不及出口,裴炯已將一沓相片摔在她臉上,並認定了自己的被傷害與被侮辱。“……所以第二次手術後,我想如果我註定要從濮長安那兒先得了生,再從他那兒得到毀,不若我就再毀得徹底些。這輩子我已經廢了。我好厭倦,這漫漫無用的餘生……”
眼眶熱熱的,沈一一將頭自紀小鄢肩上仰起,眼眶熱熱的,她以為她流了淚。抬手輕輕拭了拭,卻沒有淚,她只是眼眶熱熱的,心裡是無盡蒼涼和破敗。然而又說什麼蒼涼和破敗呢?太陽每天照常升起,太陽每天照常升起都一樣新鮮熾熱。這世界每一時刻亦有無數新生命誕生,又有無數姻緣情愛人海中際遇,便連她,此刻亦有他溫柔撫慰,所以,一如我們用言語述說靜默,蒼涼和破敗也一樣的沒有意義。
“這麼說,裴炯一直不知道?”確定她再沒什麼前情可敘述,紀小鄢這才問出自己的疑惑,“還是,他母親隱瞞了事情真相?”
沈一一頭搖雖輕卻有力,“不是隱瞞。是濮長安當年,因為家裡不同意,與我媽媽只偷偷注了冊卻沒有辦婚禮,加之他們後來又很快地分開了,所以他曾有過短暫婚史的事,除了他自己家裡人,外面根本沒有人知道。這且不算,為了不影響他所謂的政治前途和第二次婚姻,他家裡人非但把民政局檔案裡有關他上一段婚史的記錄銷掉了,甚至連同我媽媽的,也一併銷得乾乾淨淨。這是濮長安親口對我說的。他同時還說,如果我想讓他幫忙,就不要跟人講我是他女兒,亦不要跟我媽媽說。因他與我媽媽的孽緣既已篡改至無痕,他就不想再被無謂掀起與提及。”
極清楚的,她看見紀小鄢眉間蹙起一道川字,除此她還看得見,他眼底漾起的憐念。但事實就是這樣殘忍,不給當年的她留一丁點念想,如是作為當事人的她,臉上唯見早已接受並順服的淡然。“其實也沒什麼。”抬起手,她指尖輕撫上紀小鄢眉間,還儘可能輕鬆地對他笑了笑,彷彿亟需安慰的那一個是他,“原本我與濮長安之間,就是一個有所求、一個有所應,如此大家都清爽,誰都沒負擔。至於裴炯,第一次手術後,我曾無比渴望他能來看看我,甚或給我機會澄清我自己,可他不僅沒有來看我,手機也不開,小涵電話打到他家裡,小阿姨又永遠說他出去了……再後來,就聽說他去美國留了學。及至我做完第二次手術,慢慢的也就想開了,反巴不得他永遠誤會下去才好……”
思緒倏忽回到五年前那個下午,裴炯目眥欲裂對她說的話清晰如在耳畔。他說:“沈一一,這麼多年我都沒碰妳,妳以為我真是不開竅的傻小子嗎?我不過是尊重妳,不過是捨不得,又想妳總有一天是我的,也就不差那一時半會的。沒想到妳在我面前裝得三貞五烈純潔無比,倒跑去陪別的野男人……沈一一,妳跟妳媽一樣,都是出來賣的!是老賤|人養的小賤|人!這麼多年算我白疼了妳!”
多麼惡毒的語言啊,其時她疼痛以外更多的是絕望,彷彿字與字之間生滿倒刺與尖牙,而她眼見著她傾心喜歡了十數載的愛人,以此為利器將她鞭笞撕扯與殺伐。然而即便是這樣,她也仍然不怪他,因為……深深吸口氣,她用略微顫抖的聲音道,“畢竟在這件事裡頭,若言及傷害,我被摧毀的只是身體,裴炯被摧毀的卻是對愛與忠貞的信念。而我至少保住了紅葉。可裴炯何其無辜?那就這樣吧。真相太無聊。苛責他人亦遠比苛責自身要好過得多。所以他怎樣想我都無所謂。就當是我欠他的。”
微不可察的,紀小鄢嘆了口氣。坦白講在此之前,對沈一一與裴炯的恩怨牽纏他不是不好奇,對紅葉之能紮根落英鎮,亦聽過諸多傳言,卻沒料到箇中竟有如此曲折,更未想到這麼多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