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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的名號獨守空閨;而那位令秧做主替他收入房中的梅湘,也是個姿色不俗的,可是自從誕下了小哥兒,川少爺似乎覺得延續香火的大任已經完成,便也對梅湘冷淡了下來,一個月裡到她房中去一兩回已算是難得——梅湘天生就是一副小妾的骨頭,自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起初還以為能母憑子貴地爭寵,後來發現——唐家的日子的確清閒,寵也不必爭,因為橫豎川少爺對誰都無動於衷。她鬧過,哭過,尋死覓活過,後來發現既沒有用處,也沒有意思,從此以後,那些搬弄是非的興致減淡了好多,不如說是心灰了。
謝舜琿望著他跨過門檻,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的百感交集。那個多年前俊美如少女的男孩已經長大了,雖然他依然俊美,可是已完全沒了當年那股清冷的瘦弱。他學會了對著謝先生綻開一個應酬的微笑,學會了像男人那樣熟練地拱手,就連手中那把摺扇,開啟,闔上,手指間都帶上了一股往日沒有的力量。川少爺在唐家大宅的地位的確不同了——過去,雖說是唯一頂門立戶的少爺,畢竟是眾人嘴上說說的。可自從中了舉人,周圍的鄉紳們一窩蜂地前來討好,看中的無非是舉人不必繳納賦稅的便宜。族裡族外,十幾家人都願意撥出一部分自家的土地歸到唐家門下,川少爺替他們省了賦稅,他們每年收上來的田租自然抽成給唐家。如此一來,唐家大宅的經濟驟然就寬裕了。頭一個蕙娘,對待川少爺的時候就已經平添了幾分畏懼,下人們便更是不必提。所謂春風得意,指的就是川少爺吧,這幾年他舉手投足都更有了開闊的英氣,連飯量都跟著長。人一旦長胖了,便會失去清靈之氣,當然這只是謝舜琿的眼光——川少爺其實並不胖,只不過是比以往更壯實了些,在很多女人眼裡,此刻的他才剛剛好,少年時代的他未免看起來太不食人間煙火,現在整個人身上糅進去了不少塵世間的事情,女人們中意的,從來都是一種恰到好處的髒。
畢竟他也到了而立之年。謝舜琿站起身迎接,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尚且流露著些微落寞。
“謝先生怎的不上我們家去了。”川少爺一坐下,便笑著埋怨,“好幾個月了,請都請不動。”
謝舜琿苦笑道:“還不是因為我得罪了你家夫人,夫人發了脾氣,我哪兒敢隨便上門去討不痛快。”
川少爺悠閒地笑道:“夫人自打殘了手臂之後,性情越來越古怪了。先生明明是為她好替她著想,她反倒使起性子來。”
謝舜琿道:“也罷。過些日子夫人自己想通了,會讓蕙娘寫信給我。”
川少爺深深地注視著他,嘆了口氣:“要我說,長年孀居的女人真是可憐。你看夫人,還不到三十歲,性子越來越像個老嫗,狷介霸道——先生也知道,夫人這一自殘,在族裡聲望更是了得,連六公十一公這樣的長老都讓她幾分。”川少爺搖頭,“我記得,老夫人沒生病的時候,都不像她這樣。”
謝舜琿不動聲色,其實他非常不願意任何人這樣說令秧,他淡淡地說:“其實夫人也是為我好,而我是為著你家溦小姐好,彼此說不通了,也是有的。”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一年前,跟溦姐兒定下親事的,謝舜琿的幼子染上傷寒過世了。才十歲的孩子,從生病到離世也不過用了七八天工夫。這讓謝舜琿一個月之內就白了不少頭髮。巨慟之後,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著人去唐家提出退婚。川少爺已經出面應允了,可令秧不準,硬說哪有一個女兒許兩個夫家的道理,一定要溦姐兒到了年紀依舊抱著靈位加入謝家。態度之強硬讓所有人不知所措。既然夫人不同意,川少爺便也不好強行做主。過了幾日,謝舜琿親自上門,重提退親之事,哪知道令秧發了好大的脾氣,在飯桌上,一碗滾燙的熱湯對著川少爺扔過來,可惜準頭太差,丟到了身邊伺候的小丫鬟身上,把那小丫鬟的手上燙出一串燎皰,然後怒衝衝地拂袖而去。
川少爺輕輕地冷笑一下,這冷笑原是他昔日最擅長的表情,深潭一般的眸子裡寒光一閃,這些年不知迷醉了多少青樓裡的女子:“先生也不必再勸她,她硬要讓溦姐兒成親,不如就隨了她的意思吧。她也無非是怕溦姐兒若是不肯守著這望門寡,眾人又有閒話會壞了她的名聲——她如今倒是沒有多餘的胳膊可以砍了,自然要小心些。依我看,她想那塊牌坊想得走火入魔了,其實她只要安分過日子過到五十歲,哪會不給她,全是她自己要臆想出來這麼多的過場……”
“不說這些,以後再商議。”謝舜琿表情依舊平和,可其實心裡已經塞滿了厭倦,“明年二月又是會試,這一次若是中了便皆大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