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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能讓她抵達這條江邊。只有在魂飛魄散之前,她才能好好看看它。
那便是新安江。
第十一章
萬曆三十二年。
溦姐兒是在初冬時搬到繡樓上去的。蕙娘為著收拾繡樓,可以說竭盡全力——三姑娘有了身孕,難受得厲害,特地打發人來接蕙娘到吳家去看看她,蕙娘都回了來人說一定要等溦姐兒的繡樓佈置好了再去。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雲巧也開始足不出戶,在自己屋裡供奉了一個佛龕,整日焚香叩拜,初一十五還要吃齋——這讓她房裡的丫鬟非常為難,因為每次為了齋飯去吩咐廚房的時候,少不得受一遭廚娘不滿的嘟噥。這些年來,令秧的房門終日緊閉,整天像受罰一樣匍匐在案上描繡樣,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了,可現今雲巧也開始這樣,讓蕙娘無比寂寞。她總是懷念曾經她們三人在一起親密無間地說笑的樣子,那時候令秧總是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像個天真到殘酷的孩子;而云巧總是一身的柔情似水,當那些小家子氣的傷感襲來,眼睛裡便靜悄悄地滾出淚珠來,需要她二人一起著急忙慌地安慰她……如今,這些都過去了,剩下她一個人,她知道不管再怎麼雷厲風行,四十八歲,也還是老了——她只能經常到昔日的管家娘子家裡去坐著,看著頭髮全白的老朋友,她還能暗自寬慰,覺得自己不管怎麼說尚且算得上是風韻猶存。她們兩人無非就是聊些舊日的事,管家娘子還得時刻豎著耳朵,聽聽裡屋有沒有傳來老管家沙啞的,如嬰兒一般的呻吟。
“兒孫自有兒孫福,操心也沒有用。如今三姑娘為夫家誕下一對雙生哥兒,又長得粉妝玉琢,三姑娘在吳家再沒有立不住足的擔憂。蕙姨娘還操什麼心呢,千萬保重身子才要緊。”如今管家娘子眉宇間比往日遲鈍了很多。
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我如何不知道保重,只是這府裡的事情堆積成山,我倒想調教出來一個能接替我的人,連個影子也尋不見。原本還想指望著川哥兒的媳婦兒……”說到這裡,停頓了,眼睛裡漸漸浮上來一層冷清。
管家娘子像是解圍一般地笑道:“想開些吧,以川少奶奶的性情,橫豎是挑不起這副擔子的,哪怕她人還在。”說到這裡,自己也靜默了。
“說來也怪。”蕙娘長嘆道,“原本,她整天關在自己房裡看書寫字兒,我一年半載地也跟她說不上一句話,可是她真的去了,我心裡還真越發覺得孤清。你說啊,這可真是人家說的一葉知秋,這個家要越來越蕭條了不成?”
“這又是哪裡的話?”管家娘子掩著嘴笑得前仰後合,“怎麼蕙姨娘如今的口氣也這麼七上八下了?我雖老了,可也聽得見旁人議論,哪個提起來不佩服,不過是這四五年的工夫,府裡的進項在蕙姨娘手上硬是翻了一倍——現在的唐家可不同以往那樣苦心撐著那個架子了,多虧了有你。”管家娘子用力地拍了拍蕙娘放在桌上的手背,臉上漾起一股當差管事的時候從未有過的慈祥,這讓她覺得溫暖,想起她們兩人一起並肩為了那個宅子忙碌的歲月。
“話是這麼說沒錯。”她倒也不想遮掩自己的得意,“有紫藤和侯武兩口子幫襯著,每天照舊熱火朝天腳不沾地——可是,心裡還是空。”
“紫藤前幾日還來看我。”管家娘子看似無意地抬起手擦擦眼角,“說起來也真的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她還跟我說咱們川少爺一直都不大願意溦姐兒的婚事,可是夫人的苦處我也懂得,咱們確實是該報答人家謝家——還好我已經不在府裡管事兒了,我只不過是替你為難,向著誰都不好,川少爺也是心疼這個從小沒爹的小妹。”
“正是這話。”蕙娘笑道,“不然怎麼說長兄如父。”
也許是日子過了太久,她們似乎都已心平氣和地把川少爺和溦姐兒看成一對普通的兄妹。所以,令秧的怨氣或許是有些道理的。
還是得回頭,從那一年開始的地方說起,驚蟄過完不幾天,溦姐兒便生了場病。病症雖不兇險,可是拖了兩三個月,人還總是臉色青白,氣息懨懨地臥在床上沒力氣。自然會有人悄悄議論,說溦姐兒得的其實是心病,一個姑娘還沒出嫁便成了寡婦,換了誰都會覺得熬不下去,何況溦姐兒本就是一個心思重的孩子。如今紫藤做了管家娘子,別的都不在話下,唯獨一樣,她做不到像曾經的管家娘子那樣,聽見誰議論主人家的事情便劈頭蓋臉地罵過去——她抹不開面子,也的確沒有那個威儀。她只好私下裡告訴蕙娘,不過蕙娘聽了,也只是嘆口氣,說道:“咱們從現在起,開始置辦溦姐兒的嫁妝吧。三姑娘出閣時候的單子我還留著,不論大小物什兒,都得再往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