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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團圓的結局,未免掃興了些。今日宴席上,幾乎所有的眼睛都盯著坐在蘇柳氏身邊,瘦弱木訥的三兒媳,孀婦們彼此交換著會心的眼神——似乎都一致認同這個女人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能讓大家盡興的角色。
觀眾們一向難伺候,若是如令秧那樣,太出挑了未免扎眼;可是像蘇家三兒媳這樣,太不像個角兒了,又免不了遭人恥笑。
蘇柳氏終於緩緩起身,端起杯子,像是號令一般,眾孀婦也都站了起來——宴席的廳堂裡突然間樹起一片烏七八糟的叢林一樣,老夫人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突然惶惑地四下環顧,像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跟著老夫人的幾位婆子又如臨大敵地湊了上來,門婆子的雙手輕輕在老夫人肩上一按,然後耳語了幾句,令秧站起來還禮,然後端起自己的杯子笑道:“還請諸位寬恕,我們老夫人的身子不好,久病在身,不便起來祝酒,這一杯,我先替老夫人喝了。”
蘇柳氏不卑不亢地笑道:“有勞唐夫人。今日我們一共有三杯要敬,這第一杯,自然先給老夫人祝壽,祝老夫人身體康健,壽比南山;第二杯敬你們唐府,老夫人的福分我們大家是看在眼裡的,這必然是唐家祖上厚德所致,府上如今有這樣出息的孫兒用功苦讀,也有唐夫人這樣的兒媳鞠躬盡瘁地守節持家……”
“使不得的,蘇夫人,這可就折煞奴家了。”令秧不好意思地笑,與蘇柳氏對飲了,其餘婦人們也紛紛飲儘自己的杯子。老夫人也遲疑地端起來喝了一口,繼續好奇地左右打量,接著對席上五彩繽紛的冷盤發生了興趣,像幼童那樣抓住了筷子,令秧彎下身子輕輕擋住她的手,悄聲道:“老夫人再忍一下,祝酒馬上就完了。”老夫人未必聽得懂令秧的話,但是卻領會了這阻止的含義,怨毒地盯了令秧一眼,齒縫裡輕輕擠出兩個字:“淫婦。”如今,令秧對這種辱罵早已習慣,不用她給眼色,門婆子立刻就會加重按著老夫人肩膀的力道,老夫人像所有孩子那樣,感知得到某種微妙的威脅。
“第三杯酒。”蘇柳氏繼續,“老身覺得,該敬一敬我們諸位的亡夫。在座諸位守節多年,謹遵婦德,含辛茹苦,今日託唐府的福,告慰一下亡夫們的在天之靈,也彼此告慰一下咱們大家的辛苦。”話音剛剛到這裡,廳堂裡的角落就響起了隱隱的啜泣唏噓聲。還真是應景——令秧遠遠地跟蕙娘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控制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不能浮出譏諷的笑意。
眾人都坐下開始吃菜,氣氛也自然跟著熱絡起來。因為畢竟這“百孀宴”要以莊重為主,謝舜琿很早便建議蕙娘,只在席間安排了一個彈琵琶的,並沒有人唱曲子。不過人聲嘈雜還是很快就掩蓋了淙淙的音樂。西南角那幾桌坐的都是年輕些的孀婦,彼此認識的自然便聚在一處說笑,將兩張桌子擠得爆滿,卻有一張桌子上,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女人。面容姣好,卻是滿身肅殺氣。擠得很熱鬧的那幾桌時不時地爆出來一簇笑聲,她聽見了,便微微皺一下眉頭,好像那笑聲似荊棘一般,扎得到她的面板。眾人都叫她姜氏,她們熱鬧地聚攏在一起也是為了要談論她。這姜氏喪夫已有五年,守節第二年的時候,公婆勸她改嫁給小叔子,她不吃不喝撐了五天五夜,鬼門關上被救回來,公婆也不再提改嫁的話。也正因為她身上揹著這個典故,才會被列入“百孀宴”的賓客名單。可是三年之後的今日,眾人都傳說她最終還是同小叔子不清不楚——小叔子明明到了年紀也不再提娶親的事情,她的公婆只是裝聾作啞——孀婦們興奮地暗中奔走相告,在她們眼裡,當姜氏的桌子終於只剩下她一人的時候,她的孤獨和沉默就成了她無恥失節的鐵證。“看她坐著的樣子。”有個女人向同盟竊竊私語道,“腰往前拱,準是新近才做過那種下流事情。”然後眾人用心照不宣的鬨笑來表示贊同。這眾人當中,最近真的在跟自家小叔子偷情的那位,自然笑得最響。
令秧只好得空招手叫蘭馨到跟前來,囑咐蘭馨去那個空桌子上陪著姜氏坐坐。無奈蘭馨是個悶葫蘆,也真的只是沉默地坐坐而已。
老夫人的精神支援不到散席時候,令秧也知道這個,這反而讓她輕鬆,並且因著這輕鬆,更加周到地伺候著老夫人吃東西。那份細緻殷勤,在滿桌子的節婦眼裡,也挑不出什麼錯處。於是主桌上的這群年長些的節婦便忽略掉她們二人,閒閒地話起了家常。一名被喚作劉氏的孀婦說自己最近總是胃口不好,尤其是到了晚上,吃些粥都勉強——當然沒忘了炫耀一下自己兒子為了盡孝,讓人天天晚上熬了燕窩粥給她端去。蘇柳氏笑道,其實到了她們這個年紀,胃氣上湧本是常有的事,她自己倒有個法子,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