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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地睡不著。跟老爺的時候,從沒有過動靜,為什麼——和他,這麼快就有了?”
“夫人是在說夢話吧,老爺臨去的時候,留給夫人這個孩子,這可不就是天意,要給夫人這輩子的念想兒麼。”
令秧的嘴角微微翹起來,她覺得好像是時候睡著了。
因為重孝在身,哥兒的婚事不算太熱鬧,不過算是體面。不,現在沒人再叫“哥兒”,都改稱他“川少爺”。哥兒大名叫唐炎,不過年幼的時候,老夫人覺得名字裡帶著這麼多的火,也不大好,於是就給取了個小名,叫“川兒”。小名裡帶著這麼一條河,總歸能平衡些。不過待到哥兒五六歲以後,這個小名就沒人提了,如今倒是方便,再撿起來,“川兒”就長大成人了,成了川少爺。
由唐璞代表族裡出面,上上下下張羅了很多事情,種種妥帖讓府裡很多人暫時忘記了他平日裡的囂張跋扈。拜過天地,洞房花燭的第二天,所有人都到唐璞園子裡去聽三天的大戲。令秧自然是不能去的。蕙娘和管家娘子忙著在前頭招待往來賀喜的人,還得時時去老夫人房裡轉轉——怕老夫人房裡的婆子丫頭一心只想著跑去聽戲,沒人當值看著老夫人。
令秧只好一個人坐在中堂二樓的暖閣裡,論禮她不該到中堂來,只是那實在算是臥房之外,唯一一處清淨的地方。她原先以為天邊能傳來戲臺上的絲竹聲,但是四周太靜了,所有花團錦簇的熱鬧都是昨晚夢裡的事情。“夫人怎麼一個人在這兒,連翹又跑到哪兒去了?”蕙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得她一個冷戰。
“連翹在廚房,看著給老夫人的藥。”她轉過身,跟蕙娘坐在了一處。
“這丫頭,下輩子也不用做人了,我看託生成個藥罐,倒是能稱她的心。”蕙娘說完,喊著小丫頭沏壺新茶拿過來,“這幾天我腿都要斷了,好不容易得個空兒,偷一下閒。雲巧呢,把她也叫來說說話兒吧。今兒難得沒有客,就咱們幾個人。”
託著茶盤過來的小丫頭答道:“巧姨娘在新房裡,跟新來的川少奶奶說話呢。”
“說的什麼,你聽見沒有?”蕙娘像是突然來了精神。
“我打新房前頭過來的時候,就只聽得巧姨娘一個人的聲音,沒聽見川少奶奶的。”
令秧側著臉,困惑地說:“倒也是呢,來了快三天,好像沒聽見過她說話。”跟著小丫頭的聲音突然歡快起來:“謝先生來了,可是有事找蕙姨娘?”
蕙娘衝著樓梯口的謝舜琿揮手道:“謝先生過來喝茶,難得家裡今天清淨,不用拘那麼多的禮……”跟著她對小丫頭說,“給我們下去拿兩盤果子,然後你就可以去聽戲了。”
謝舜琿閒閒地在蕙娘和令秧的對面坐下,笑道:“今兒的戲不算好,不看也罷。”然後謙恭地對令秧拱拱手,“夫人可好?”
“我那出《遊春》唱完了沒?”蕙娘看著令秧囁嚅著不知該回答什麼,立刻解了圍。
“昨天就唱完了,你不看也不可惜——那個唱西施的一點都不好,乾巴巴的看了難受。”謝先生笑起來的神情,看不出來是在刻薄別人。
“罷了,唐九叔家的班子在這兒也算是好的了,你什麼好戲沒見過,入不了你的眼是平常事。”蕙娘舉起茶壺,斟滿了三個人的杯子。
“在我眼裡,嗓子是第二件事,頭一樣要緊的,既是唱西施,就得有那股纏綿勁兒。一張嘴,聲腔裡就既無水汽也無怨氣,憑她再美的美人兒,也未必勾得走范蠡的魂兒,你說是不是?”謝先生的摺扇捏在手裡,扇柄輕輕叩著手背。
蕙娘笑著啐道:“越說越不像話了!我聽慣了你胡說八道,這兒還守著夫人呢。你當這是你們男人的花酒桌麼。”
“冒犯夫人了。”謝先生略略欠身道,“我是有事跟你說。兩三天之內,我想動身回家去,學生新婚燕爾,做先生的總在旁邊提醒著功課也沒意思。來你們府裡也打擾了這麼些日子,是時候回去了。”
蕙娘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嘴上卻笑道:“你牽記著家小,我若強留倒顯得不懂事呢。缺什麼你儘管說,我叫人到你房裡去替你打點行李。”
“倒還真不是家小的緣故。”謝先生也笑道,“我有個老朋友,早年我四處雲遊的時候認識的,最近到咱們徽州來看戲,想把徽州的幾種聲腔都聽一遍,必須得我陪著。我早先沒跟你提過湯先生?”
“誰記得你那些狐朋狗黨。”蕙娘冷笑。
“婦人之見。湯先生跟你家老爺一樣中過進士,如今官拜禮部祠祭司主事,十年前我們認識的時候他還未進京,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