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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而且 你就快回家了
他重複了兩遍 我看不一定 我看不一定吧
弗蘭茨 千萬別瞎想 你只不過是少了一條腿 而那些比你 更厲害的傷都能縫合治好呢 只要手術完成 你很快就能恢復 健康
你看我的手指 他舉起一隻手說
動手術都會這樣 好好休息多吃飯很快就能恢復原狀
他示意我看他吃飯的碟子 裡頭還有一半東西沒動 我激動 地說 只有吃好 才能恢復 你一定得多吃 我看這些東西也挺 不錯的呀 弗蘭茨
我原先是想當一個林區管理員呢 他想了一陣換了話題
說
你還能做呀 我說 可以裝假肢直接按在肌肉上 能活動
能幹活 和真的一樣
他躺著安靜了一會兒 說 把那雙皮靴帶給米羅吧
我想安慰他可又不知該說什麼 他嘴張開來 露出白色的牙 齒 顴骨突出 額頭隆起 眼睛深陷黯淡無光
我們一塊兒長大關係還是不一樣的 那時 我還抄過他的作 文 上學時他總穿一件深棕色外套還繫著一根帶子 袖口磨得油 光錚亮 在我們幾個當中只他能做單槓大翻身 坎通列克最欣 賞他 他又不吸菸 再加上細皮白嫩跟個女孩似的
我們只有在洗澡時脫下那寬大的靴筒和衣物才原形畢露 外表那魁梧健壯的軍人形象在裡面卻那麼纖細枯乾 肩膀是那 麼瘦小雙腿又那麼瘦長 連自己都感到已跟普通老百姓沒什麼 不同了
而在洗 澡 時 弗 蘭 茨 更 顯 得 那 麼 瘦 弱 更 像 個 未 成 熟 的 孩 子 可命運偏偏讓他躺在這兒 死神時刻在召喚他 而他才只有 十九歲半 他真的不想這麼早死去
我思緒零亂 四周濃濃的石炭酸和髒臭的味道充斥肺腑 漲 得讓人難以透氣 空氣也混混沌沌的
天逐漸暗了 克姆裡奇臉色慘白髮亮 他從枕頭抬起來 嘴 角抽動了一下 我忙迎了過去 他低聲說 要是找到我的那塊 表 就捎回家去吧
我看著他那高高隆起的額頭 尖尖的鼻子和白閃閃的牙齒 登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只有眼睜睜地看他消亡而束手無策 又想起那流淚的女人 和她肥胖的身體 明天一定寫信給她
醫生和護理員來回穿梭著 有個人總要到克姆裡奇這兒看 一會兒再走開 看來是等著想要他那張床位了
我俯身對弗蘭茨說 也許你可能要去克絡斯特堡休養所去 你住在別墅中間向窗外眺望整齊的大樹和遼闊的田野 在這個 收穫的時節你還可以盡情享受那柔和的陽 光 和 水 族 館 裡 的 魚 兒 甚至還能彈幾首鋼琴曲呢
我邊說邊看克姆裡奇的表情 他的淚水卻已流溼了滿臉 我 不禁後悔心裡暗暗責備自己 為什麼如此愚蠢 說話一點沒有仔 細考慮
弗蘭茨睡吧 我擁抱著他 把臉貼在一起 睡一會兒就好
些了
他只是哭 淚水像決堤了似的 從腮邊滴落 我沒有用髒手
巾去擦他的眼淚
我又在他旁邊坐了一個鐘頭 生怕他會突然說些什麼話來 讓我不知如何回答 然而他只是不停地流淚 又把頭轉過去也並 不講他的母親 兄弟 一聲也不吭 他只是個十九歲的小生命卻 要孤零零一個人了 或者他在為預想到生命的總結而悲傷哭泣
蒂德延在最後一瞬時拼命地呼喊著他的母親 眼睛裡充滿
了驚恐的神情 手裡還緊緊地拿著一把刺刀不讓任何人靠近 這 樣一直到沒了呼吸 而他的死卻也不像今天這樣使人心亂和難 過
克姆裡奇忽然呻吟起來 喉嚨不停地咯咯響動
我急忙奔出去邊喊著 醫生 醫生呢 然後一把抓住一個 經過的白大褂說 快 弗蘭茨不行了
他擺脫開我的手向一個護理員說 哪一個 二十六號 截掉一條大腿
今天我截掉了五條腿 我怎麼會知道哪個 醫生吼道 然 後 對那個護理員說 你去看一 下 說 完 便 很 快 溜 到 手 術 室 去 了
我跟著那個護理員快步往裡走 渾身氣得直髮抖
今天已經死了十六個 他是第十七個 大概一天要有二十 個呢
我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覺得一切都是徒勞的了 我站在克姆
裡奇床邊 他死了 臉上殘留著淚跡 眼睛半睜半合 膚色蠟黃 護理員推了我一把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