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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擺擺手示意藍棠離開,苦著一張臉求饒道:“不怕你笑話,我是心疼我這些個酒。我不過一句玩笑話,誰承想藍棠這個敗家的當真端出了六壇來!”
雲荒斂了些笑容。“雲深,式神不是與你一樣的人。他們只會聽從你的命令。”
我怔怔地看著他。“哦,是啊……式神不是人。是人的……又怎麼會對我這般好呢?”
雲荒抿了抿唇。“雲深。”他淡淡地開口道,“你從來不曾與人同處過嗎?”
腹中騰起的酒氣,灼得我胸口有些痠疼。我伸手捂著胸,想著我這般的模樣是不是也如傳聞的美人那樣嬌豔動人,便帶著笑意開口道:“我倒是與兩個人同住過。一個是我的母親。我不知道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將我撫養長大的。我能記得的,便是她望著我時那種怨毒的眼神。我記不得她擁抱我、愛撫我的模樣,卻記得她拿著剪子,將我的手指一個一個絞下來。或是用手指摳出我的眼珠,或是用刀割開我的脖子,再用雙手抱著我的頭往後拗,直到將我的脖子生生拗斷。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是死不了。癒合的能力快得驚人。母親今天才將我的腹部剖開,翌日早晨,那兒便光潔得連一絲暗影都不曾留下。母親便愈發得肆無忌憚。鞭打,踢斷肋骨,潑滾油之類的,逐日逐日的,我也習慣了。現在想來,母親大概還是愛我的。她這般凌虐我,卻始終未想掏出我的心,將它踩於腳下。只不過,我雖不會死,卻是會痛,真真切切的痛。”
“忽有一日,母親聽聞玉清山下的熾火湖不日將噴出無間業火。那種業火,甚至能將人的魂魄燒為灰燼。母親就興沖沖地攜了我,不憚玉清山上的芸芸妖眾,連日趕到了玉清山。奔走的路上,我有很多次的機會可以逃走,可是我在賭。我同自己賭了一路,最終在母親親手將我推下熾火湖的時候知曉,這場賭博,我輸得徹徹底底,永無迴轉之地。”
海棠的花瓣飄落在我頰上,恰巧那時我的眼皮睜得太開,花瓣觸到了眼睛,灼人的液體便一股腦兒地擠到了眼眶。
“身子往下墜落的時候,我在想,要是我能回到地面上,我一定要將母親按在湖邊,用尖刀指著她,問問她:既然她這麼憎惡妖邪,為什麼當初還會選擇同父親在一起?父親是妖邪,母親一早就知道。何以父親莫名失蹤之後,她便對我恨得這樣入骨!我這麼想著,抬眼一看,卻見母親整個人都趴在岸邊,美麗的面容上掛滿了淚水。我不由覺得好笑,於是便笑了出來,笑得整個胸腔都生疼生疼。我聽到地動山搖的聲音,無間業火噴射出來了。”
“那時候,我的師父正在玉清山附近除妖。他救了我,成了第二個與我同住的人。而我的母親哭得太哀慟,來不及迴避,死在了無間業火中。師父是名仙者,他瞧我資質過人,便收我做了徒弟。我倒是不給他丟臉,一不小心,就混成個‘術法超絕’。只可惜他老人家福薄,死得太早。我才記清他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他就死在了狐妖的手上。我一個人,成天待在他留下的屋子裡,看他撰寫的書稿,便也不覺得寂寞了。只是……只是不知為何,我便再也不能自如地與人交往。若不是迫於生計,要同僱主往來,我大概是會一輩子窩在黛青山上,足不出戶的。”
夜風悠揚地吹拂著,海棠花落,月色在靜謐中柔美得如同處子。
“雲深。”雲荒唇角含笑,溫柔地開口道,“我的過往,也是不堪回首。生來便攜著這柄扇子。渺渺雲煙,浮生逆旅只緣遇;莽莽荒澤,意竭心盡終成空。題詞倒是文雅,仔細品味,說的卻像是我的人生。我不知曉自己的父母為誰,既然攜了這把扇子,被人稱作九尾妖狐,也是無可辯駁。起初也有黯然神傷的時候,日子久了,靜心想一想,別人歡喜與否又有何干系呢?我愛喝酒賞月,別人不喜歡我,也不能擾了我做這兩件事的興致。於是我便釋然了。雲深,人不因霧起雲湧而心有慼慼,亦不可為無可追者哀傷悲懷。”
我仰起頭,對他誠摯地笑著:“我沒有哀傷。”
他垂眸笑了笑。“那麼你臉上的水,是將蜜酒傾倒了嗎?”
我吸了吸鼻子,抽噎著笑了起來。
翌晨醒來,雲荒已然梳洗完畢,優雅從容地端坐在我面前。他沒有向我提及昨晚所說的話。事實上,我們往後也再沒有提起。
作者有話要說:
☆、行歌
藍棠抱了一隻白瓷折枝花果紋長頸瓶,裡面疏疏地插著三兩枝花開繁密的海棠,微屈著身子,一派恭敬順服地走進屋。我方從酣睡中悠悠醒轉,長髮未梳,衣裙鬆鬆垮垮地落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