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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藍棠此番禮節有板有眼,滴水不漏,與門外候著的絳姝實在是差妨不了多少。
“嗯,知道了。”我頷了頷首,方欲屈身穿鞋,藍棠碧藍藍的袖子便伸了過來。“主人。”他低眉斂目,言語輕和,“若要出門會客,至少當梳起髮髻。”
我撩了撩散落的頭髮,想著要是梳個髮髻,大概連雲荒的魚骨頭都吃不上了,便放低了身段,溫顏道:“今日事出匆忙,梳髮髻怕是來不及了。藍棠幫我尋根發帛來,在髮尾一紮,只教頭髮不散落便成。”
藍棠耐心聽著,最後便欠了欠身,道一聲“好。”
我怔了一怔,未料到他會這麼乖順。
雲荒的宅院與我不同。我的屋子只一重建築,裡面含著臥房、廚間、書房等等。院子裡規則地栽著海棠、鳳仙、紫藤蘿、木樨、杜鵑,臘梅和茉莉。院角的一方小水池裡,飄蕩著幾片蓮葉,到了夏天便會綻出嬌豔的紅蓮。
雲荒的宅院則是廊腰縵回,庭院深深。他的院子倒是不講究,除卻一株遒勁靈逸的白梅,其他花草皆是任其自然地生長著。忍冬、金盞菊、虞美人、鳶尾、桃樹、桔梗、木樨、敗醬草、小雛菊、芒草之類,各安其命地生長。看似雜亂無章,細心體味,卻能察覺到其中的勃勃生機。不過眼下,目可觸及的惟有身為雪中仙子的白梅。
絳姝領著我到雲荒面前,雲荒斜倚著柱子坐在外廊上,已將香魚烤熟,放置在兩隻碧綠的碟子上,正往魚身上細細撒著鹽。身旁一隻及膝的爐子,暖火融融,溫著兩隻水紋白瓷的酒瓶。
“雲荒。”我喚他一聲。
雲荒抬眸淺淺而笑。“新得的香魚,不知是否合你口味?”
我在他身旁坐下,挑了枚魚拈在指間,翻開魚腹仔細地嗅了嗅。“不錯!外側焦脆,裡側鮮嫩。”再撕一口在齒間,“鹽抹得稍多。不過配著我的蜜酒,倒是正好!”
雲荒臉上的笑容暈得更深。“你對這些倒是很有研究。”
“自然!我獨居近百年,無人相伴,就只能顧自尋些生活的樂趣了。依我看,這樣的烤魚,若是再刷上一層自家醃的黃豆瓣醬,就美味得不似凡間之物了!”
雲荒笑容清婉,仿若雲間月華。“這麼說,你家中當是有豆瓣醬了?”
“嗯!”我連連點頭,“這醃製的法子,還是我替一位醃醬的老農驅妖的時候,作為報酬收來的!說起來,那隻妖還是隻黑犬妖,看上了老農家的女兒,事情呀……”
雲荒的院子裡一年四季花草如錦。雲荒喜歡斜倚在柱子上,閒坐外廊,品酒賞花。酒,是我釀的蜜酒;菜色,則每每都由雲荒提供。烤魚、風雞、河蝦、鹹豬腿,不一而足。有時也吃些時令的菜蔬,譬如春時的竹筍,夏時的嫩姜,秋時的蓮藕,冬時的蘿蔔。
我記得,最愜意的是在桃花如雲的日子裡,坐在外廊之下。夜風徐徐,帶有一絲涼意。緋色的花瓣隨著清風紛揚飛舞,甚有落於酒盞中的,清清泠泠。雲荒把著酒盞,望向明明如月。唇角一絲淺笑,宛如春風拂綠水,漣漪漾而波痕消。
我常同雲荒開玩笑,稱他是那月宮上的仙子,沐浴著世間最為聖潔的光輝,美得不可承受俗世的汙染。雲荒卻是笑笑,抿了一口蜜酒,抬起清亮的眸子,對我道:“我卻說,你才是那純淨無暇的月華。”這是雲荒在刻意抬舉我。起初,我還因這些個話而面色羞紅,而後深交了許久,便也將這些話當做了過耳之風。雲荒與我都愛說些恭維彼此的話,倒不是真的恭維,不過是在彼此嘲諷罷了。即使聽出了其中的揶揄意味,二人誰都不以為意,只圖說話之時會心一笑,這便夠了,歡喜了。
我與雲荒交談,說的都是些以往碰上的有趣事情,悲春傷秋的感慨,亦或是對當世無關痛癢的點評。關於各人的過去,我們只在酩酊大醉的一次,胡言亂語過一回。那次是在我的院子裡,海棠花盛開如海,飄落如雪。
我的院子裡置著一張石桌,兩隻石凳。藍棠為我們準備了燉雞和兩盆菜蔬。往日裡品酒,佐酒之菜不過是個點綴。眼下這三份色香誘人的熱菜擺在桌子當間,我便開玩笑地說了一句:“今日菜色這般好,當各飲三大壇方是!”藍棠於一旁仔細地聽著,一個來回的功夫,卻當真端了六罈子酒出來。我不好意思當著雲荒的面叫他搬回去,便只能將酒罈子一個個啟開,對雲荒豪爽地說道:“今日不醉不歸!”
雲荒落拓而笑。“好!”
雲荒酒量甚好,倒是我喝了一罈不到,便率先敗下陣來。雲荒攔住藍棠欲撤走酒罈的手,勾唇笑道:“說好了不醉不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