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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卻沒心思檢視鄧佩雯,只上前一步握住鳳蕭的手,連連感謝:“這位小哥兒受傷了,包紮了再走不遲。大雨的天,一出門就容易破傷風……來人吶,快讓鸞枝拿幾身少爺的衣裳過來,給恩人換換,再去廚房端碗熱薑湯!”
掌心暖暖的,把他當恩人看待,就像一個慈善的祖母……這一瞬,她可知道先前對自己是如何的往死裡逼迫?
看到林嬤嬤端著薑湯出來,那面相刻在骨子裡一輩子都忘記不了,鳳蕭轉身要走,不想給鸞枝惹麻煩。
“傷還沒包紮呢,小心著了傷風!”老太太才端過林嬤嬤手中的碗,便被鳳蕭孔武的臂膀撞碎在地板上,竟也不惱,又問二奶奶怎麼還不來。
那個女人卻已經來了,她看到了他,不敢進來。
鳳蕭凝著雨中花傘下一娓呆愕的紅裙,滯滯地對視了一眼,心一酸,低頭邁出了門檻。
鳳蕭哥?!……竟然真的是他!
鸞枝蠕了蠕嘴角,她想追出去,可是一低頭,卻看到自己西瓜一般隆起的少腹,那裡頭有兩個沈硯青的骨肉……才半年多,她就迅速地懷上了別人的孩子……他說過她髒。
雙腳竟是灌了鉛一般,再走不動一步路……魂魄都被抽空了,沒有力氣。原來那封信是假的,他沒有成親也沒有做成老闆,他果然是那個破了相的黑衣土匪……她的阿孃又一次算計了她!
為何三番五次遇見,卻偏偏要等到沒有退路了,才忽然發現過來誰是誰?明明上一回她都想,如果簾子外頭的是他,她就義不容辭地隨了他走!
命嚒?
夜雨淅淅瀝瀝,兩廂裡朦朧對望,鳳蕭的眼神冷冷的,盡是疏離。鸞枝想喊住他,給他解釋,可是怎麼就是發不出聲音,也許她覺得她的解釋更像是掩飾……假的要命!明明白天才剛說過從前的都是做夢。
鳳蕭站著院子裡,雨澆得渾身溼透,卻等不來女人的一句話,她連叫都不敢叫他。
不留了。
他一決定要走,她卻忽然地又能控制住聲線。
上一世也不知到底是誰對誰負過情,總之這一輩子就是如何也走不到一塊。
註定是場孽緣,有緣無份。
鸞枝把空傘遞給春畫:“你追上去……這把傘,給他!”
春畫不敢拿:“二奶奶,他、他就是那個下作的土匪……”
“閉嘴,誰許你這樣說他?”鸞枝冷颼颼瞪了春畫一眼,少見的憤怒。
春畫委屈得眼眶都溼了,幾步顛過去,忿忿地把傘遞給鳳蕭:“喂,我們少奶奶給你的傘。”
鳳蕭卻不接,寬瘦的背影在門房屋簷下微微顫慄。
鸞枝眼淚蹦出來,壓抑著哭腔低吼道:“讓他拿著!…拿著,你拿著它!你不拿,不許出去!”
這個執拗的女人,她終於對自己說話。這麼多年了,她對他說過的話,沒有一句像與那個男人一起時溫柔,都是這樣兇巴巴的,太乾脆。
…他卻愛聽。
鳳蕭默了默,伸手接過傘,卻不回頭:“我只是……不想讓你守寡!”
所以才沒殺他。
鸞枝帕子揪緊,一字一頓:“這就是命!…命,改不了的……你就當,小桃紅她死了吧。她不配!”
……鳳蕭步子一滯,抬頭看了看天,用力眨著眼睛:“好。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
過好了,我不來;過不好了,你若肯,我還在。
扔下傘。背影絕決,三步兩步,頭也不回,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鸞枝只覺心如刀絞,忽然一下上不來氣,眼睛一黑,軟軟地癱倒在地上。
少奶奶!春畫趕緊扔下傘,幾步跑過去。
……
老太太正在給沈硯青清洗著傷口,便見陳媽驚慌慌地跑進來:“老太太,完了完了,少奶奶也暈倒了。”
完什麼?你他媽才完了呢!
老太太氣得一巴掌煽下去:“…這個傻丫頭,她這是心疼自己丈夫呢,還不快把她扶回去歇息!”
林嬤嬤忍了忍沒忍住:“老太太,剛才的小夥子……像從前妓院裡頭那個叫鳳蕭的小茶壺。”
老太太半句話沒說完,頓地被生生噎住。瞅著院子裡那把在雨中飄搖的孤傘,驀地又想起剛才鳳蕭見到林嬤嬤時候的慌張模樣,不由老臉將將一黑……就說呢,從前也不見這丫頭對硯青要生要死的……不行,孫子都快六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