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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卿本就出身風月場所,酒量自然不差,裝醉更是不差。沒幾輪,她自己也被人七手八腳得扶向了臥房。待人影散去,卓卿鬆開扶著桌沿的手,穩健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潤喉。眼角卻瞥見有人正鬼鬼祟祟向她走來。當下轉身,欲將茶杯擲出,卻被迎面而來的人影撲了滿懷。仔細一看,是正在找茶喝的輔景。
兩人保持著相擁的姿勢,卓卿卻不推開他。兩人雖一路同行,輔景因為記憶無法恢復,平時二人也無什麼親密舉動。然而此刻,輔景的手貼著她的脖頸一路摸索到鎖骨處。卓卿閉上眼,等著他下一步動作,卻發覺他只是長久地停留在她鎖骨處的……那塊碎玉。
“你……”宿醉讓嗓音變得沙啞,輔景輕搖了下頭,似要晃掉惱人的暈眩感,“你究竟是誰?”
卓卿驀地睜眼,靜靜地看著輔景充滿血絲的雙眼,神情認真得近乎偏執,偏執地想要追尋出一段因果。半晌,冷笑一聲,她握住輔景的手狠狠地向下一扯,串在碎玉上的掛繩應聲而斷,貼著卓卿的脖子刮出一道血痕,卓卿卻恍若未覺,轉身、摔門一氣呵成:“做個好夢。”
宴廳的賓客已散,下人們偷懶,只將殘羹冷炙都收了,酒罈還未搬回酒窖,都堆疊在牆根處。卓卿隨手抄起一罈,拍開壇口的封泥,一碗接著一碗猛灌。酒壺帶著瓷碗歪歪斜斜地轉了一圈,酒液灑了大半。直到壺裡一滴不剩,卓卿隨手把酒壺酒碗往後一甩,將頭埋在雙臂中伏在案几上,好像這樣就再也不會聽到人世的喧鬧聲。
一直以來,卓卿不斷地說服自己對輔景不過是報恩,最多不過是感激,大部分只有算計,所有超出報恩範圍的舉動不過是意外,正如她現在漲得痠疼的眼眶,不過是意外被酒辣了眼睛而已。
或許這段被她強求來的牽扯,於二人而言,都不過是場意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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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卿是被一陣喧譁聲吵醒,不知發生了什麼,張季丁怒氣衝衝的訓斥聲間雜著小丫頭的哭泣聲,吵得令人厭煩。卓卿揉了揉額角,女客一夜宿醉在外間宴廳總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情,趁亂正好能偷偷溜回去。誰料,卓卿剛把門推開一條縫,一個茶盞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腳邊,伴著張季丁不依不饒的訓斥聲:“讓你把人帶下去看著你給我好好把門鎖著就是了,現在好了,人死了!人命出在我府上了!怎麼辦?!”旁邊的僕人趕忙收拾地上的碎瓷,另一個趕忙再給老爺端上另一盞茶。大約是先前那盞潤喉潤得差不多了,張季丁看都不看一眼,一手將茶盞拂來就往地上砸,砸完似是意猶未盡,扯著嗓子又喊了一句:“怎麼辦?!”
一個小丫鬟正伏在地上哀哀抽泣,瞥見卓卿的身影,像看見了救星突然兩眼放光,跪直了身板道:“夫人昨晚見過我在那屋子前守著的!夫人!”說著膝行兩步,跪在卓卿面前,“夫、夫人!您昨夜見過我的是不是!”
卓卿昨夜奪門而出後根本未注意旁人,正琢磨怎麼擺脫這個黏上來的麻煩。那丫頭見卓卿毫無反應,不由急得抱住了卓卿的腿,哭嚎了起來:“那個瘋婆子真的是自己出去的!與我無關啊!”
卓卿本想踹開她驀然頓住,一手拽起丫頭的衣領,強制壓著自己的嗓音卻止不住顫抖:“你說的是哪個瘋子?”
丫頭被嚇到,支支吾吾地不敢繼續說話。張季丁雖不清楚緣由,但看在那箱蟲草的面子上也要出來打圓場:“就昨天那個到處找閨女的瘋子,昨夜估計癔症又犯了,自己掉河裡了。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就只在岸邊發現了這個……”
旁邊家丁遞上一條沾滿塵土的瓔珞,正是多年前她母親親手織的那一條。卓卿一把奪過瓔珞,推開礙事的丫頭,跌跌撞撞地向河邊跑去。張季丁一臉莫名地望向卓卿的背影,卻見輔景不知何時已站在廊角,神色莫測。
天色已不早,水面上的白霧早已消散殆盡。蜿蜒的河道在木枝的阻擋下若隱若現地向遠處延伸。澄江如練,渡口沉默的船家仍在不緊不慢地搖櫓,不知渡卻人間多少人。如斯景緻,卓卿卻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這一跪便是一天一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沒有母親了。
直到第二日傍晚輔景走到她身邊,也無任何言語,只是將一隻手遞到卓卿面前。卓卿也沒有堅持,鄭重地磕了三個頭後緩緩起身。長跪導致腰部以下幾乎已失了知覺,卓卿不得不緊緊抓住輔景,方能勉強不倒下。這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機關算盡,不過為了允諾懦弱時的自己一個攙扶——她想要的,自始至終,不過是有個人能扶她一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