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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下脾氣,淡淡說道。
她本不指望謝曜回答,但不料卻聽謝曜說:“你怎麼知道?”
天書見他肯和自己說話了,心情微微暢快,答道:“我可是洞悉一切的天書。”
“是,你是洞悉一切的天書。”
謝曜舉起唯一完好的左臂,陽光透過他五指照射下來,刺目無比,他卻看了又看,忽而輕笑道:“你洞悉一切……為何不早提醒我半句?”
天書一聽他略有嘲諷的語氣,暴跳如雷,一巴掌打在他左臂上,冷聲道:“你在怪我?”
謝曜縮回手,低聲道:“我怎會怪你,我是怪我自己。”他若能記得這段慘事,早在江州便會阻攔,但他不記得,他只知道郭靖黃蓉會好好的活下去,東邪西毒這些人武功很厲害,至於其它,從未放在心上。更何況,他從未想過恩師會死。
“當然得怪你自己!若你武功天下第一,誰還能殺你師父?”
謝曜聞言一怔,低頭看了看已經痛得全無知覺的雙腿,這“天下第一”四個字更是雪上加霜的殘酷。他心下鈍痛,面上卻不禁狂笑出聲:“天下第一……天下第一……你同一個廢人說天下第一!”
天書本想罵他,但見他似哭似笑,神情悽苦,冷哼一聲轉過頭,不與他爭論,氣氛卻變得十分僵硬,兩人再無交談。
海風果然如天書所言,吹起了西南風,小舟漂泊而去,到第二日黎明靠岸仙居縣境內。
天書雖然惱恨謝曜,但她終究不會撇下他不管,謝曜身上的傷勢雖然難以復原,但也不能這樣拖著。她將謝曜半架半扶,尋醫館問藥。
好在謝曜並沒有胡鬧,而是安靜的反常配合。兩人行了約莫半個時辰,總算來到一間簡陋的醫館,但大門緊閉,院子裡空無一人。天書雙手扶著謝曜挪不出手,抬腿就是一腳,狠狠踹門:“大夫在哪?滾出來!”
若在往日,謝曜定要說教她一番,但現下卻再沒了精力。
不多時,大門吱呀一聲拉開,裡面走出一名頭戴方巾的老頭,褐黃的面上皺紋溝壑縱橫,他眯眼瞧了天書半晌,問:“是你敲門嗎?”
天書看了眼謝曜,道:“他受傷了,你給他治治。”
“你說甚麼?”那老頭伸手護著耳朵,又問了一遍。天書不禁火起,運起功力大喊道:“我讓你給他治病!治不好,我就讓你病!”
那老大夫一下捂住耳朵,“啊喲”驚呼一聲,瞪了眼天書沒好氣道:“你說那麼大聲作甚,我聽得見!”他轉過頭,又朝屋裡喊道:“六子,出來扶一扶病人!”
那六子從簾子後鑽出來,身上一件衣服七八個補丁,身板細弱,尖嘴猴腮,天書看了眼便覺不喜。他伸手想來攙扶謝曜,天書忙伸手擋住,道:“我來。”
六子循聲一看,這才看清面前女子容貌,登時痴痴地望著轉不開視線。
天書凜然朝他一瞪,冷聲道:“你信不信我將你眼珠挖出來!”
六子被她一嚇,忙撇過頭去看謝曜,這一看,卻又呆住了。謝曜將近三日滴水未進,頭髮凌亂,面色蒼白,彷彿關在牢中的死刑犯。而他右手用幾根絲布草草包紮,雙腿至膝以下,詭異的垂在地上,顯是骨骼盡碎。
那老大夫雖然耳朵不靈,但那雙眼睛卻很尖,一看傷勢,便知道謝曜傷勢。他讓六子去後屋拿一身乾淨衣裳,準備給謝曜清理傷處後換上。
天書見狀不再多留,轉身出去。
六子回到屋裡,找了一身乾淨衣裳,忽然拉開角落裡的櫃子,拿出一根紅漆木棍,棍上負有三個布袋。
他開啟其中一個布袋,摸出一卷紙,緩緩展開,只見紙上繪著一人,面目正和謝曜一模一樣。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殺我丐幫弟子的這魔頭,今日自投羅網,也怪不得我啦!”六子低聲暗笑,將畫像捲成一卷塞進懷裡,又寫了紙條,跑去後院捉了只信鴿,綁在腿上,揚手送飛。
丐幫在仙居縣勢力不小,差不多一個時辰便有人來。六子一邊做著升職美夢,一邊往廚房去熬藥。
天書在門口支頜坐了半晌,心中卻是無比複雜。謝曜雖然是為諷刺,但他說的不錯,一個廢人,是不可能成為天下第一的。按理說,她已經可以下手了結,但不知為何,總隱隱含有期望,深信他不會一輩子都沉浸於此悲痛中。但要等著他走出來,卻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了……
“他手臂上的傷勢倒好醫治,不過骨頭折了,修養一段時間便能復原。”老大夫一邊擦手一邊對天書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