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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媽媽也活不下去了……”
這是絕望又撕心裂肺的悲鳴,尖銳又淒厲,字字泣血。紀千羽不受控制地將視線投向那邊,男孩兒安靜地坐在人群中間,被他媽媽摟著不斷地搖晃著,卻只是悄無聲息地垂著眼,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般無動於衷地坐著,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刺目的紅正一點點浸潤蜿蜒。
他完全拒絕與外界的溝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掙脫。明明身處人群中間,孤獨卻像是無形的枷鎖,將他整個人都緊緊地束縛。
她猛地收回視線,狼狽地快速從這群人身側逃離,心有餘悸地大口喘著氣,手指不自覺地捏緊至青白一片,自己卻毫無察覺。
這樣的例子卻遠不止這一例,她在康復中心的走廊裡逐層樓地去看去找,一路碰見了躁狂到被人觸碰一下都會幾近瘋狂的年輕姑娘,形銷骨立到觸目驚心的中年男人,行動遲緩眼神空洞的病號服患者……而更多人蜷縮在自己的病房裡,安靜沉默,不與人言,蜷縮著將自己從周圍的環境中剝離開來,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衰敗腐壞。
如同意識已經長久地停在了另一個獨立的世界,只剩下空洞的軀殼還留在一張窄窄的病床上,靈魂已經徹底剝離開來。
“他們在思考。”她路過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時,聽見他對幾個滿面淚痕的家屬嘆著氣說,“思考得特別深特別遠,就是不肯睜眼看看這個實打實的世界。不要觸碰他們,不要試圖給他們壓力……只能慢慢引導,靠他們自己想清楚。”
“有的患者能在病情嚴重時依然保持清醒——這需要頑強的毅力,並且不能強求。因為對於患者來說太艱難了,徹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是種解脫,想要擁有清醒的意識才最為艱難和折磨。這樣的患者,自殺的機率最高,因為走不出來又不願沉淪,代表著最痛苦的一切。”
紀千羽腳步不停地從醫生身邊路過,越走越快,將嘆息聲遠遠地撇在後頭。她在康復中心從下到上,一個個樓層仔細看過去,從六樓走廊的拐角處轉過來時,突如其來地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傅遇風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旁邊是康復中心負責人的辦公室。辦公室裡有人進進出出,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和麵露憔悴的病患家屬在他身邊匆匆經過,而他安靜沉默地垂著眼睛坐著,黑色的眸子中光華盡斂,像是對周圍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那個十來歲男孩的樣子清晰地浮現在眼前,紀千羽僵在原地,好半天才顫抖著嘴唇,小心翼翼地開口,輕輕喚了一聲。
“傅遇風……”
不遠處坐著的男人眉目微動,極度意外地頓了兩秒,稍稍側頭,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眼睛抬起時,彷彿光華霎時又重新聚在眼中,眉眼一瞬間生動起來。紀千羽霎時淚盈於睫,卻又踟躕著不敢上前,頓了片刻後從拿出手機按下撥號鍵,定定地盯著傅遇風看。
盯著震動不停的手機看了一會兒,傅遇風劃開接聽,將手機慢慢擱到耳邊。
“我之前打你的電話,你怎麼不接?”紀千羽輕聲問。傅遇風沉默著沒有說話,她眨了眨眼,如若未覺般繼續,“謝謝你給我的五分鐘,可是五分鐘也彈不了什麼,我想彈的曲子比這個的時間長。”
傅遇風頓了片刻,慢慢開口:“你想彈什麼?”
不遠處的聲音與電話裡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與平時的溫和疏朗無異。紀千羽一瞬間鼻酸得難以開口,深吸兩口氣後穩穩地回答:“The Daydream的《You And Me》。”
《你我之間》。
她拿著電話站在原地,看著不遠處的傅遇風稍稍垂眸,雙唇安分穩妥地合著,毫無開口的意思,於是抿了抿唇,自己繼續說了下去:“五分鐘太短了,你的五分鐘也太短了。節目就不要分了好不好,一起彈這首,我當你的鋼伴行不行?我會努力的,一定不拖你的後腿,也不給你添麻煩。如果你不答應……”
“那謝謝你的好意,這五分鐘我也不要了。”
這一次傅遇風終於有所反應。他稍稍側眸,帶著毫無波瀾的淡薄眼神,沉靜地向她看來。
“為什麼?”
迎上他的視線,紀千羽終於無法再繼續平靜下去。她單手捂著臉慢慢蹲下,眼淚從指縫間急急地往下掉,聲音哽咽地答。
“因為我知道你那麼溫柔……不會拒絕我……”
“我見到了,不害怕,不死心,也不放棄……你不該坐在這裡,也不該在藍調彈鋼琴,你讓我試試好不好?就當是……幫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