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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葉少爺點別人就是了。”
葉喆聽著也不惱,樂呵呵地磕著松瓤道:“對對對,小爺本來就沒叫你,是你菊仙姐姐硬要照顧你生意,趕緊去把櫻桃給我叫過來……”
他話音未落,珍繡已抱著琵琶扭身而去,撞得簾子嘩啦作響。
葉喆猶自嗤笑了一聲,轉臉對虞紹珩道:“堂子裡的小粉頭,頂頂討厭的就是這一種,自以為有兩分姿色,就敢在客人面前擺譜兒,還專有一班賤骨頭吃她這一套。小爺我花錢是來找樂子的,要是想看女人臉色,還他孃的不如回學校裡唸書呢!
咱們小時候那個副校長你記不記得?一張馬臉,從來沒個笑影兒……”
虞紹珩聽他說著,心裡卻生出了幾分好奇。方才這個氣急敗壞的珍繡也算有幾分姿色,就這麼叫葉喆兩句話給數落了出去,卻不知那位如此得他眷顧的櫻桃姑娘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物?
此時簾聲又響,蕩進來的女聲脆甜爽利:“葉少爺,您這玩兒法,是掃我們臉呢。”
葉喆聞聲笑道:“別跟我廢話。櫻桃,連你都慣出來這裝腔拿喬的臭毛病了,如意樓的生意怕是開不長了。”
紹珩聽著,朝門口一望,正看見一個女孩子笑呵呵地挑簾而入,他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這女孩子個頭不高,敦敦厚厚的一個人裹在半舊的水紅旗袍裡,露在外頭的膀子和小腿也都胖胖白白,一張圓團臉活像個粉撲子,正中間一個圓兜兜的鼻頭,喜慶得很。虞紹珩看著她,登時想起年節時分,市井人家的貼在門上的年畫阿福,怪不得之前葉喆同那菊仙老闆說,這位櫻桃姑娘若是有走不開的客人,就跟了她姓——這麼一個丫頭,恐怕真是難有客人,他這麼想著,忍不住向葉喆投去驚詫的一瞥。
葉喆看虞紹珩面露異色,卻是意料之中,徑自對那女孩子笑道:
“櫻桃,快來見見我兄弟,剛才他還要借錢給我,打算替你贖身呢。”
櫻桃聽了,甜笑著向虞紹珩福了一福,“這位少爺您貴姓?櫻桃驚著您了吧!您這會兒準定是想:這丫頭哪是個櫻桃,分明是個甜瓜!”
紹珩被她說得一笑,一時拿不準葉喆和這女子究竟是怎麼一個來往,自嘲地笑了笑,只道:“免貴姓虞。”
櫻桃笑得更甜,眯得眼睛更剩下一條縫了,“虞少爺好!您放心,您兄弟就是眼神兒再不濟,也不能瞧上我,他叫我的局,純是可憐我賞我口飯吃。您別看我沒模樣兒沒客人,可我還是如意樓裡獨一份兒賣藝不賣身的姑娘呢!” 她說到這兒,微扁了嘴,嘆氣也嘆得乾脆,“嗨,誰叫我賣不出去呢?只能憑本事吃飯了,我這就伺候您二位聽段書。”
說著,三兩步走到屋角的鼓架旁站定,手裡的月牙銅板兩聲脆響,外頭又進來一個身形佝僂的乾瘦老者,懷裡抱著個三絃,閉著眼睛朝葉喆他們一躬身,安坐在了櫻桃身後。
櫻桃甫亮了個相,還未開口,葉喆便拍著掌叫了聲“好”,虞紹珩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女孩子原來是吃開口飯的,怪不得話說得這樣伶俐。想著她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處境,能有這麼一份兒爽直率真的脾性,也是難得。他這邊想著,那邊櫻桃已開了口:
“您二位都是金堂玉馬、富貴潑天的主兒,今兒我就唱一段兒《十八窮》,給您聽個新鮮。”
大鼓書虞紹珩一共也沒聽過幾回,依稀記得有說《三國》、《紅樓》的段子,卻不知道她這個《十八窮》算什麼名目。只聽弦子活泛,鼓點輕快,櫻桃睜大了眼睛,煞有介事地唱道:
“有一個老頭兒他本姓丁,又會趕腳又會搬繒。
娶個媳婦她不吃閒飯,會跳大神又會收生。
養活個兒子他不吃閒飯,五黃六月賣西瓜捎帶著賣冰……”
虞紹珩聽著,覺得這鼓詞雖俗,卻也是質樸中見機巧,俗得有趣,尤其是被櫻桃這麼個甜瓜似得姑娘悠悠然唱出來,字字句句都一本正經裡透著滑稽。
“四個人學了八宗藝,該當受窮還得受窮。老頭兒趕驢驢崴折了腳,老頭兒搬繒是網撞窟窿。老太太下神是諸神不在,老太太收生生了個妖精。兒子他賣西瓜刀切了手,兒子他賣冰淨趕上颳風。兒媳婦漿洗連陰半拉月,兒媳婦縫窮得手上長個疔。四個人學了八宗藝,該當受窮還得受窮。”
她娓娓唱畢,虞紹珩一邊撫掌而贊,一邊咂摸她的唱詞,覺得這笑話般的小段子餘味裡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悲辛。櫻桃見他笑贊之餘若有所思,不由笑道:“我這窮開心的玩意兒上不得檯面,您聽著不受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