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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紹珩一邊思量一邊跟著唐恬走出了許家的巷子,放眼望了望,卻沒什麼食肆,他看著唐恬猶自斜撇的嘴角,忽然心有所動:
“我們也別走遠了,你想吃什麼,我叫人買了送過來。”
唐恬一聽,心道:這人真是侯門公子的作派,“隨便吧,方便點的就行。”
虞紹珩點頭道:“好,你稍等,我去打個電話。”
唐恬看著虞紹珩進了對面的電話亭,想起方才在靈堂角落裡窺見的虞夫人,那是她念高小的時候就聽說過的傳奇,雖然也喜歡同人議論,卻總覺得不像是真的,後來她見到虞紹珩——這麼一個活人成了貨真價實的註腳,她偶爾和蘇眉談天,也免不了從他身上去揣測他家裡那些迷夢般的如煙往事。
這麼一個年輕人,還是個男人,態度雍容溫和風雅,實在很難得;但她卻覺得,他和她們總是隔著什麼,他和她彬彬有禮地說著話,她挑不出毛病,可是沒來由就覺得他另有一個影子在品度她,又或者,跟她說話的這副形象兒才是個影子。他隨口敷衍的話,事後想起來也像是細細考量過的,叫她分辨不出真假,也想不明用意。就像現在,他突然叫住她,跟著她出來找吃的,又說叫人買了送來……他們也就見過那麼三兩次,他何至於這麼客氣呢?還有那天他打電話來告訴她許蘭蓀的事,他為什麼要特地來告訴她呢?
她這麼想著,愈發覺得紹珩這個人事事妥貼,彷彿叫人知道有他在就放心;卻又每每都雲山霧罩,便是相對而談,也讓人心裡不踏實,比葉喆還叫人害怕。
葉喆?
葉喆那人雖然討厭,又有點兒喜怒無常,但是心事兒都寫在臉上,直來直往,就連……她驀地想起那天,葉喆看著她,滿眼都是活潑潑的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唐恬臉頰上驟然熱了熱,她是餓昏了頭吧,她怎麼突然想起他來了?她正想得沒頭沒尾,卻見虞紹珩已經穿過馬路,走到了她面前:“十五分鐘,馬上到。”
她敷衍了一個笑容,猶自覺得心慌。
沒到十五分鐘,“交差事”的人就到了,幾乎讓唐恬覺得剛才在腦海裡浮出來的面孔,“砰”一聲就砸到了眼前。
你一想,他就來了。
這樣的句子寫在書上是驚喜,於此時此刻的唐恬而言,卻是驚嚇。
葉喆搖下車窗,從副駕上捧出個粉白的大紙盒朝她晃了晃,“你早上沒吃飯啊?趕緊上車。”彷彿那一晚的尷尬齟齬從來沒發生過。唐恬低頭看時,只見玻璃紙下頭整整齊齊地碼著九塊造型各異的西點,轉眼去看虞紹珩,卻見他面上一點似有似無的清淡笑意,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唐恬一上車,葉喆就把蛋糕盒子遞了過來,她蚊子叫似的說了聲“謝謝”,看著裡頭那些花邊翻滾的蛋糕,忍不住嚥了下口水,心裡勸著自己要矜持,手卻已經抽開了捆紮盒子的繩結。她託著塊芝士蛋糕,一邊吃,一邊偷偷抬眼去看葉喆,幸而葉喆並沒有看她,只是急切地對虞紹珩道:
“怎麼回事兒啊?我都沒聽說許先生得病,怎麼今天這就要出殯了?”
虞紹珩跟他交待事情來由的當兒,唐恬一塊蛋糕已經吃了大半,她猶豫著吃完了這一塊,還要不要再吃,葉喆忽然又拿出個水壺,在壺蓋裡倒了杯熱水回手遞給她,唐恬以為是水,端近了才嗅出是咖啡。她兩手捧著杯子,看著膝蓋上那缺了一角的花團錦簇,心裡酸酸的難過,正在這時,恰聽見葉喆在前頭感慨了一句:“咱們這小師母……是命不太好。”
唐恬聽了一怔,一顆眼淚“啪噠”一聲砸在了蛋糕盒的玻璃紙上,竟抽噎著哭了。
葉喆摸了摸眉毛,惑然道:“你不是早就來了嗎,還沒哭完?快吃東西吧。”
唐恬肩膀抽動,手心手背翻轉著抹淚,喃喃道:“我跑出來吃東西,黛華還在裡面捱餓呢……”
葉喆忍不住腹誹,這些小姑娘也真夠矯情的,這算什麼事兒啊,還值得哭?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卻見虞紹珩看了看錶,回頭笑道:
“你還挺講義氣的!她這會兒也顧不上,你先吃好了,把點心帶上,待會兒你們往公墓去,讓她在路上吃。”
唐恬又心不在焉地往嘴裡塞了一塊,抱著蛋糕盒子推開車門,虞紹珩又叮囑道:
“別人看見,就說是你餓了自己買的。”
唐恬一仰下巴,翻了翻眼皮:“我知道!我噁心死他們。”
葉喆也要下車去給許蘭蓀鞠躬,瞧著她的背影,半是好笑半是奇怪:“這小鵪鶉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