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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聲,此起彼伏,迴盪在四九城之上,哀婉久絕。裴啟旬撫著眉頭,艱澀道:“蓋棺,發喪,設靈堂。本王要為三弟守靈。”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彷彿又呈現出彼時兩個少年嬉戲於乾元門下,攀援門牆,遊走在琉璃瓦上的情景……
那天,也是大雪。
此時沒有旁人打擾,裴啟旬默默地想,他這一生經歷了太多,開疆拓土,拱戍帝國,為君王戰於沙場,平添一身傷。起兵造反,拘囚帝王,挾天子以自重,呼風喚雨,不可一世。聽起來風光,但他也失去很多,譬如當年的三弟,與當年的自己,皆是不復長存,空留一生長嘆。
更多的愧疚則是對於城澄。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然前生為國,後半生定當與卿相守。何須驚擾天下,他可以帶著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們去看海,那裡不再有戰船連天,而是鷗鷺齊鳴,他們去看山,登臨吳蜀橫分地,徙倚湖山欲暮時。他們去看荒原,聽說那裡的瓜果分外香甜,他們去看雪,比京城還要大的雪,就像他的城澄一樣素淨潔白。聽說大齊之外都是海,海的那邊又是什麼?大齊之後是荒原,荒原之後又是何物?聽說洋人的眼睛五顏六色,聽說那裡也有王室……
等什麼時候走不動了,他們就終老在田野上,看秋收冬藏,露結為霜。
這是城澄想要的未來,也是他想要給的,只是現在,還遠不是時候。
皇帝走後,果然有一道所謂的遺詔橫空出世,要皇后殉葬。只是皇帝早已淪落至山窮水盡之地,他的負隅頑抗,不過是無用的困獸之鬥罷了。江山社稷都已拱手他人,一道殉葬的旨意無攝政王首肯,還有誰敢宣,有誰會守?
依皇后當日的說法,是要將這上頭的人改成寧妃,只是時至今日,寧妃乃是新帝之母,此事已是斷然沒有可能。皇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將殉葬的人改成妍嬪。妍嬪這兩年早已病得不成人形,只是靠補藥吊著命,如今叫她殉葬倒也方便,斷了她的補給便是了。
因著寧妃將和自己一道成為太后之事,蘇臨水心中頗為不滿。她原本一直以為,攝政王和她一樣看中二皇子,卻沒想到榮王竟因城澄的幾句話,就當真立了四皇子。
可她知道,如今榮王勢大,已經不容自己置喙。她只能暫時嚥下這口氣,伺機行動。
雍定元年四月,春日。
天兒漸漸的暖了,萬物回春,到處都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三月國喪已過,送秀女們進宮的騾車在宮城之外一字排開,好不熱鬧。叫人想起上一個十年,城澄剛剛從河間回京的時候,也是正巧趕上選秀。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十年,便是一個朝代。延祚朝,終究是完完全全的過去了。屬於他們這一代人的青春華年,也在彈指間逝去。
去年七月,是城澄最後一次見大行皇帝。那時候他瞧著十分虛弱,但尚且有精神氣在,還能同她置氣,擲地有聲地問她可知道他的心思。臨走前,城澄悄悄囑咐了乾清宮伺候的宮人,不要怠慢了他,叫皇帝好生養著,可他還是走了,走得那麼突然。他才三十二歲,不過而立之年,說他只是”病了“,實在叫人難以相信,但卻不得不相信。只因,將他送走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夫君裴啟旬。
自延祚五年,聖體便不大安康,還曾去了承德休養。當時朝中並無太子,叫榮王和奕王監國,順理成章。可後來的這場宮變之後,皇帝是真的病了,還是不得不病了,明眼人心知肚明,不過心照不宣罷了。就像現今他的死,是真的因病而亡,還是……還是“不得不”因病而亡,心存疑竇的人大概不在少數。只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誰又會去尋那個晦氣呢?
除了她吧。
她在皇帝靈前哭得傷心,不光是為皇帝,更是為曾經的自己。她知道自己給榮王丟了臉面,不僅如此,她還追問他大行皇帝究竟是怎麼死的。
☆、第91章 離情
第九十一章離情
榮王告訴她,病逝。兩個字,斬釘截鐵,足矣。再深究下去,除了與他鬧個魚死網破之外,大抵也沒有旁的結局。
城澄問自己,這會是她想要的嗎?已經錯了一次,難道還要錯第二次嗎。是以她適可而止,就像裴啟紹的女人和兒女們一樣,忽視一切的反常,假裝他只是不幸染病,英年早逝。然後歡歡喜喜地迎接新朝,忘記天地間曾經存在過那樣一個人。
只是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她大概是真的累了。追求了一生的東西,不僅沒有得到,反而被最不喜歡的東西所束縛。明道皇權,天下大業,又與她何干呢。這條路上,縱然有令人豔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