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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首舀了粥喂到皇帝唇邊,皇帝呷一口轉臉便與赫連瑜說話,他坐在那裡,玄色帷幄映著他衣襟上繁複的紋樣,那臉上的神情也溫和生動起來,笑容耀眼迷人,像極了一個承歡膝下的孝順兒子。
這樣情深,也不知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好,她忽一陣失落,這樣好的光景,又能持續多久。
幾勺下去,皇帝維維搖頭,曹德忙從她手中接過碗來,皇帝突道:“華兒的事,是朕的疏忽。”
驟然聽她提及華陽,幾人皆是一怔,一剎只覺有風自簾隙裡竄進來,脊樑涔涔發著冷,耀陽忐忑不安的坐在上官漫身側,誰也不敢說話,終赫連瑜沉聲打破僵局:“聖上節哀。”
華陽雖然驕橫,但是性子直爽,是不是說句話,便能讓皇帝開懷許久,皇帝久久不語,面色動容:“朕遲遲不允昭陽的婚事,實在是捨不得,只想她在朕膝下留的久些,昭兒未嫁,其它帝姬的婚事便也擱下了,玩不想華兒剛剛及笄,就生出這等事來。”頓了頓,又道:“白髮人送黑髮人吶。”
幾人一時都緘默不語。
他側頭問曹德:“華兒的事,皇后是如何處理的。”
曹德忙道:“回皇上,皇后勒令宮人亂傳,對外只稱華陽殿下病逝,已經發喪。”
皇帝緩緩點頭:“她做事,朕向來放心。”
上官漫心頭一跳,縱使何皇后再不收寵,她掌管六宮,在皇帝無暇顧及的時候,她可以幫他料理事情,這樣的羈絆,才更難剪斷。昭陽得到的是皇帝的寵愛,而皇后,卻是可以交予重任的信任。所以她未觸及皇帝底線,皇帝皆可視而不見。
一絲絲涼意自心間漫上來,面上不禁幾分恍惚。
皇帝突有一剎那的失身,笑道:“漫兒也及笄許久了吧。”他看一眼赫連瑜,道:“昭兒出嫁,接下來可就是你了。”
赫連瑜不經意蹙眉,微微牽唇瞧她,眼裡並不見笑意,上官漫垂首隻做嬌羞,亦嗔亦惱:“兒臣不想嫁,兒臣要一直陪著父皇。”
耀陽只笑嘻嘻在一旁聽著。
皇帝果真愉悅笑了,卻嘆道:“女兒大了,常呆在閨閣總是不好。”他轉臉問赫連瑜:“那些個貢士你也見過,可有配得上我們漫兒的?”
萬料不到皇帝會問他,赫連瑜面色怔忪,幽深謀子盯著她許久都未離開,上官漫心跳如鼓,只垂眼盯著帷幄下細細流蘇,還是曹德喚了聲:“大人。”赫連瑜才回過神來,略一瞟她,答得從容:“殿下金枝玉葉,哪是平凡人可配得。”
這才是他,何時都是風度翩翩,姿態從容,她心裡卻是陡然一股生氣。
皇帝笑著搖頭:“子清這話偏頗。”曹德見他精神漸好,笑著開口:“聖上,昭陽殿下與赫連大人的婚事怕是要推遲,那時恰也殿試過了,不如讓臨觀殿下在三甲裡選一位駙馬,月陽殿下也到了年紀,倒時三喜臨門,豈不是喜事。”
皇帝果然高興:“朕準漫兒先選,選中哪個朕都由著你。”
她霎時紅霞滿面,垂首淺笑,雙頰酡紅,緋豔如桃花,嗔聲喚了聲:“父皇!”皇帝笑了:“瞧瞧,她竟也會害羞。”赫連瑜亦是微微一笑。
她嗔怪起身:“父皇這樣取笑兒臣,兒臣可不睬您了。”只到了簾外,吩咐內侍帶個暖爐過來。
終歸要嫁,無論是誰,與她來說,都已無謂。
曹德趁機道:“柔妃娘娘照看聖上一天了,怕是過不來,不如讓臨觀殿下侍奉在側。”皇帝道:“也好。”
主僕對話響在耳畔,赫連瑜不由自主轉臉瞧她,她立在硃色花壁前,低低囑咐內侍,珠簾晃動,帶著光影拂在她臉側,勾勒著她含笑側影,這樣無限歡欣的神情,他臉上笑意終漸漸淡去,跌到不可測的怒意裡。
暖閣內靜得厲害,皇帝尚在與赫連瑜說話,夜色已經深了,子時已過,宮中人皆已入寢,耀陽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惹得曹德側目,耀陽受了驚嚇一把,忙捂唇,皇帝竟笑了:“耀兒困了吧,送帝姬回去。”
曹德忙喚了人來送耀陽回去,過了半晌,皇帝漸見倦色,赫連瑜起身告辭,上官漫依禮送他出了暖閣。
夜色深不見底,內侍前面引路,宮燈映著他頎長身形,他垂首順階而下,看不清面容,只聽語氣似是閒談:“幾日前曽聽殿下忘記了些事情,如今是記起來了罷。”
上官漫陪在一側,掃一眼前面的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