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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定地抬手擦去滿臉淚痕,啞著聲音道:“因為有些事我不能叫你知道,因為風口浪尖你離不得米倉巷一步。這樣。。。。。。夠不夠?”
周慕筠不知該哭該笑,兩個理由他無一可反駁。
新君繼位,米倉巷和洛陽一樣,一舉一動皆在人耳目中。
他苦笑:“梅兒,我原來無能至斯。”
人死而不能自辯,卻偏得承受毫不相干的評點。
子虛明白他的擔憂,卻不能坦然將兄長過往攤開在他眼前。
哪怕一絲遲疑,都不可以。
一手撐在一側的几上,穩住呼吸,“我想將阿槿帶到身邊撫養。”
慈父見背,她不能在再叫阿槿留在那傷心地。
周慕筠微嘆,“你想怎樣,只管去做。我只求你平安歸來。”
她垂頭打量絞在一起的雙手,緩緩鬆開應他,“好。”
第二日,周家二少奶奶帶著陪嫁丫頭回鄉奔喪。
周慕筠目送火車鳴笛離開,透過窗最後看她一眼,她無力回他眼中的脈脈情意,只艱難扯唇喊他快些回府。
他點頭,腹上卻狠狠一痛,一手摩挲著她送的半月白玉,掌心微涼,不過短暫生離,已叫人哀思如潮。
何況隔著江山半壁。
十三仍不放心,“二爺您真不與夫人同去嗎?”
他不語。
火車如一條黑色大蟲載著他的妻駛向遠處,周慕筠回身瞧了眼月臺出口那雙跟了一路的眼睛胸腔裡嘔出一口惡氣。
“沿路都打好招呼沒?”
十三道:“二爺放心吧,沿途除了咱們的商號,煩北洋軍駐紮之地皆有專人護送,待到青州,樓先生會親自相幫,必護著二少奶奶周全歸返。”
縱使安排的面面俱到,她與他到底還是萬里之遙。
良久輕嘆,“回府吧。”
半城柳色揚絮迎人入夏,這座城少了她空空如也。
熬了兩夜等到她平安靠站的訊息,周慕筠微微鬆了口氣。接下來只等樓信君的電報即可。
誰想接著幾日音信全無,卻有密電自洛陽來。
周慕筠捏著手中短短數語進退維谷,半晌,突然捏成一團用力拋擲落地。
十三一驚,“二爺!?”
二少爺止不住厭惡咬牙罵道:“除了權欲,他眼裡還有什麼不是兒戲!”
十三撿起一看,語塞,“二爺,這。。。。。。”
只見那紙上赫然寫著:吾兒親晤,為父已決議起事,須得爾師衛先生之力相助。擬定三月後與衛氏結親,望兒儘早與顧氏了斷,準備迎娶事宜。父令。
多麼理直氣壯的命令!不容置疑的口氣令周慕筠止不住怒意四起,抄起桌上一方松煙墨狠力砸出去。
“哐嘡!”兩聲殃及池魚。
十三眼瞧著那對青鯉瓷瓶摔成碎片。
連忙上前攔住那隻緊接著就要砸筆洗的手,“二爺,冷靜!”
“你叫我怎麼冷靜,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他不能利用的?我不過是顆棋子,一步不能忤逆的廢棋!他竟叫我休妻!”
北洋軍在青州養的膘肥體壯,他的父親要起事便能即刻翻臉,還令他休妻另娶。
天大的笑話!
腹上因為動氣一陣扯痛,周慕筠更添厭惡,一腳踢向桌腳,一時疼的死去活來。
十三制住他使其勉力鎮靜,“二爺,你再想想,一定還有別的法子。”
周慕筠低吼,“真叫鬼迷了心竅!大不了帶著梅兒消失,我斷不可能停妻再娶!”
十三噎住。
這廂周慕筠喘了口粗氣卻微微冷靜下來,沉吟片刻,閉眼道:“如今,恐怕只有這一個法子了。”
他語氣幽微,十三禁不住心快速跳起來。
“是什麼?”
周慕筠抬眸,凝住一片幽深,燈影下側臉斑駁,提唇竟有一絲隔世的恍離。
“說服父親,同南部新黨合作。”
十三不自覺被他的聲音吸納,脫口而出,“那要。。。。。。怎麼做?”
只見他恢復了顏色正拿著帕子擦乾冷汗。
聲音涼薄,“打草驚蛇而後守株待兔。”
※※※
火車在青州靠站,正是黃昏。
彼時一記孤注遠嫁,深宵也曾夢迴青州,故鄉景亦當一日不敢忘。楊柳枝,淮河水,入梅時節的滿城菸草霏霏霪雨。
黴氣平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