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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規律而輕淺。有好幾次他半睜開眼睛,都能看見那個纖秀的身影,就那樣靜靜地趴伏在床沿,背脊和肩膀隨著每一次呼吸極輕地上下浮動。
她的左手還被他握著,竟然始終沒有掙脫。
當蕭川再一次因為疼痛醒過來的時候,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睛,而是手指緩緩動了一下。
夜很靜,隱約能聽見窗外灌木叢中低低的蟲鳴。
他的指腹在那隻光潔細膩的手上無聲地摩挲移動著,像是在探索,探索著一個答案;又彷彿是在尋找,尋找某些似曾相識的東西。
他就像一個盲人,僅僅憑著觸覺也能知道這隻手十分柔軟,十指骨骼纖細,肌膚滑膩得如同凝脂。而手的主人似乎睡得很沉,對他這樣的“騷擾”絲毫都沒察覺。
可是蕭川卻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了,他握著這隻手,心口處猛地傳來一陣悸痛。
這樣熟悉的觸感,讓他僅僅愣了一瞬,便忍不住將手指再度探向那平滑柔軟的掌心裡。
他想,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這樣喪失理智的事?就在剛才的某個瞬間,他竟然會以為,能在這隻手掌上摸到那道熟悉的疤痕。
秦淮的左手掌心正中央有一道短短的疤,那是不小心被刀片割傷的。那次她流了很多血,而他恰好不在家,倒把一干用人嚇到了,連忙電召了醫生過來。
她向來怕疼,可是偏偏傷口有點深,醫生原本建議做個簡單的縫合,結果她死活都不同意。那個醫生對她倒是挺了解的,知道她平時連打針都不肯,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先消毒處理,再撒上藥粉做了包紮。
雖然每天都換藥,但這樣傷口癒合變得十分緩慢,而且最終還是留下一道小小的傷疤。其實不仔細摸倒也不明顯,可他熟悉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哪怕閉著眼睛,也能準確地找到那個位置。
蕭川的手指停在那隻掌心裡,卻並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
他終於睜開眼睛,藉著天花板上柔和的燈光,看向那張熟睡的臉。
不得不承認,她很美,即便此刻睡著了,眉目間也有一種攝人心魄般的驚豔。
可他在乎的不是這個。
自從遇到南謹,他發現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就快要蕩然無存了。
傍晚在墓園裡的荒謬行為,恐怕震驚了所有人。
其實他完全有機會躲過那一次襲擊,只要他不去顧及南謹。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那樣做,就像沒有人知道他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麼。
多年前的那一天,當他趕到事發地點,看到的只是被熊熊烈火燒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轎車。車裡唯一的那個人也早已模糊得辨不出原來的面目。
他遠遠地站著,看火舌被狂風捲起,洶湧得彷彿要吞沒天地。
他去得遲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
秦淮在烈火中化成了一縷煙塵,嫋嫋地散在空中。
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彷彿隨著秦淮一併散掉的,還有某些關於她的記憶。他曾經那樣熟悉她,熟悉她的一舉一動,熟悉她的每一個歡樂或悲傷的表情,可是那天,他久久地望著那毀滅一切的火焰,努力回想見到她的最後一面,記憶卻變得模糊至極。
有些東西,好像也被烈焰灼化焚噬掉了。
他想不起來最後一次見她,她當時是什麼樣子。
他更加無法去想,當她被人一路狙殺、當她一個人困於大火中時,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直到傍晚時分在墓園的松林裡,南謹冷笑道:“不過我想,如果我剛才不幸被人打死了,大約你也不會覺得有半點愧疚吧。”
她一字一句地說:“旁人的生死對你來講算什麼呢?”
而他只是不以為意地承認:“或許你是對的。”
她靜下來看著他,終於不再作聲。
就在那一刻,他看到南謹的眼神,帶著空茫,又似乎滿含著無盡的悽惶和絕望,就那樣深深地、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暮靄沉沉,四周的光線近乎灰濛,山中潮溼的空氣彷彿也沾染進她的眼睛裡。
那是一雙和秦淮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高興的時候總會泛起動人的光,可是就在那短暫而又仿似無限漫長的幾秒鐘裡,那雙深褐色的瞳眸卻漸漸地黯下去,一點一點地,像是有什麼東西終於冷卻熄滅了……
那雙與秦淮一樣的眼睛,那樣沉默而又無望地看著他。
一剎那的心悸,胸腔裡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