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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為什麼不直接進來抓人呢?”孟松胤奇怪地問。
“放長線釣大魚唄,”齊弘文答道,“你今天這一來,他們肯定會把你當成是我們組織中的人,而且暫時還不一定動手抓你,很可能是你走到哪跟到哪,暗中監視和你接觸的每一個人,希望由點及線,再由線及面,將海棠組全部摧毀。”
孟松胤的後脊樑上馬上冒出了雞皮疙瘩,想想要是自己家房前屋後也守著一批特務,還不把一輩子謹慎小心的爹媽嚇死?要是跟到昌明電料廠去,那整座工廠都不得安寧,善良本份的吳老闆也將受到牽連……“爸爸,那你怎麼不跑呢?”齊依萱嚇得哭了出來。
“還有很多工作要安排,首先必須馬上查處叛徒,”齊弘文答道,“上個月發生的皖南事變,你們倆應該都知道吧?”
“我光知道是國民黨軍隊八萬人和共產黨軍隊一萬人打了幾天幾夜。”孟松胤點點頭。“新四軍好像除了少量突圍成功之外,幾乎全軍覆沒……”
“前些日子,十八名突圍成功的新四軍幹部歷盡艱險到達無錫,特委安排他們經蘇州去上海後渡江北上,行動代號就叫‘十八羅漢’,”齊弘文開始娓娓道來,“由於海棠組內出了叛徒,前來接頭的無錫同志已經被捕,十八羅漢全部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散落在蘇城各處,如果不能立即找到他們,後果不堪設想。”
“既然日本人已經知道十八羅漢藏在蘇州,那來個全城大搜查,專門排查旅館客棧不就得手了?”孟松胤有點奇怪。
“日本人鬼得很,知道一搜查馬上就打草驚蛇,十八羅漢肯定四散開來撤出蘇州,所以先來個封堵退路,隨後有的放矢、事半功倍。你大概還不知道,蘇州六城門已經只許進不許出了。”齊弘文解釋道。“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火速安排人手進憲兵隊去接頭,取得十八羅漢的名單和藏身地址,因為無錫同志隨時都有可能被轉往監獄,一旦入了深牢大獄,那就石沉大海,再也聯絡不上。”
“真是火燒眉毛啊。”孟松胤沉吟道。“可是,憲兵隊哪是想進去就進去、想出來就出來的地方?再說,那位無錫共產黨人誰都不認識,究竟姓什麼、叫什麼、長什麼樣子,恐怕連您都不知道吧?”
齊弘文略一思索,開啟書櫥下方的一扇櫃門,搬出一臺笨重的暗褐色木殼收音機來。孟松胤一眼便看清楚,這是一臺很普通的電子管收音機,和自己家的一模一樣。
這臺早川株式會社出產的夏普牌高放式收音機,在蘇城銷量很大,乃殷實人家的必備之物,原因是淪陷期間,日軍釋出通令禁止市民使用七燈以上的收音機,六燈以下的機型皆須到指定的“改造所”去拆除短波線圈並加貼封條,以阻止民間接收外來訊息。許多市民購買收音機時為了避免麻煩,乾脆選擇日本產品,一時間夏普牌收音機銷量大增。
孟松胤看教授那麼神秘,不由得多了個心眼,把收音機捧在手裡掂了掂份量,馬上覺出要比自己家的那臺要沉得多,再細看後蓋上的封條,似乎也有動過手腳的痕跡。
“裡邊的內臟有一半是美國飛歌牌的部件,花了我幾個月的改裝時間,主要是零件難搞,都是託跑單幫的人化整為零從上海夾帶過來的。”齊弘文愛惜地拍拍收音機殼。
“那就是說這臺收音機能收到短波,”孟松胤還是不太明白,“但這又怎麼樣呢?”
“這樣不就可以接收到組織上的指令了?當然,那是以密碼方式夾雜在正常節目中播報的。”齊弘文耐心解釋道。“我們海棠組還有一部發報臺,為防止被敵人偵測到,發報地點經常變動。”
“只要在約定的時段準時收聽就可以接受指令了。”孟松胤完全明白過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被監視起來了,根本來不及安排人手入憲兵隊去與無錫同志接頭,明天只能親自進去一趟了。”齊弘文仰面自言自語般說道。
“爸爸,你瘋了?!”齊依萱驚叫起來。
三、本部留置場
凌晨時分,孟松胤獨自一人走出了齊家的大門。
深巷內空無一人,身後似乎並沒有人跟蹤。孟松胤加快腳步,朝五卅路方向走去。
一路行去,沿途街巷破破爛爛,兩旁全是廢墟、瓦礫。三七年“海勞源部隊”由婁門攻入蘇城,機群狂轟濫炸,美麗的古城整整三天三夜火光沖天,這一段街道幾乎被夷為平地,街頭和河道中到處都是死屍,之後光掩埋屍體就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孟松胤每次走過這堆廢墟,總會覺得胸口發悶、手腳發涼,耳邊似能聽到冤魂的哭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