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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你怎麼總愛跟龍頭頂牛?”郭松看在眼裡,陰陽怪氣地發難。
“沒辦法,吃不飽,沒力氣。”老七聲音不響,但態度相當硬朗。
“大哥,我說什麼來著,這就是當初太仁慈,沒把規矩做足,”張桂花在韋九面前繼續煽風點火,“瞧,現在一個個都鼓起包來了。”
“嗯,說得有點道理。”韋九往鋪板上一坐,面色明顯陰沉起來。
“行啊,還有誰有脾氣,一塊兒鼓出來,讓老子也領教領教。”張桂花衝大夥嚷嚷道。
孟松胤算是看出來了,郭松和張桂花分別屬於韋九的左右臂膀,一文一武,搭配得極其合理。而老四蔣亭虎和老五魯邦,則相當於掛個閒職,平時能享受到一些待遇,但並不屬於核心階層。
“姓張的,你別狗仗人勢!”耿介之被激怒起來。“老子早晚都是一死,有種的話,你現在就把我這條命拿去!”
張桂花知道老七不大好惹,一時沒了主意,翻著白眼什麼也說不出來。
“行啦,坐下消消氣,坐下消消氣。”一旁的老八和老九勾住耿介之的肩膀往後拉。
老八名叫邱正東,年約三十出頭,長著一張紅撲撲的四方臉,據老魯說,邱正東原為“江抗”的新四軍排長,在一次對日作戰中受傷而被俘,進野川所之前已受盡酷刑,完全憑強壯的體格硬挺過來,沒想到進野川所後右胳膊上被打了一針,不多久皮肉便潰爛開來,鬼子又假惺惺地幫助“醫治”,從肩膀到小臂打上一寸厚的石膏以保持肘部的彎曲狀態,直到三個月後才准許開啟,此時,肘關節已經永久性地僵死,再也不能端槍射擊。
老九名叫洪雲林,年紀也是三十出頭,長相有點像淳樸的農民,原本是光福一帶的游擊隊小隊長,因為叛徒出賣而被日軍抓獲。剛進野川所時,月京未來還想“教誨”一下這位貌似憨厚的農民,擺出循循善誘的架勢問道:“你認為是毛澤東好還是汪精衛好?”洪雲林的回答是:“太君,他們是哪村的,我怎麼不認識?”
這兩人在六號房裡為人十分低調,不大與人交往,但人緣卻相當不錯,好在龍頭似乎挺欣賞他們倆,所以郭松、張桂花之流也不大敢為難他們。
“呵呵,這小子瘦嘰嘰的,再打恐怕要散架了,”老魯站出來勸住張桂花,“老張,肚子裡空空蕩蕩的,費那力氣幹嘛,龍頭你說是不是?”
張桂花藉機下臺,氣哼哼地坐了下來。
“讓狗日的起來吧。”韋九冷冷地說道。
“他媽的,說謝龍頭啊。”郭松踢了朱二寶一腳。
“謝龍頭。”朱二寶吃力地叫道。
視窗的日本兵看看沒有下文,吹著口哨心滿意足地離去了。
朱二寶已經坐不起來了,只得趴在鋪板上慢慢將息。這當口,走廊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大鐵門被人“哐”地敲響,把大家嚇了一跳。
“開膘啦。”門外的外牢氣喘吁吁地叫道。
大家記起來了,今天是星期五“開膘”的日子,注意力一下子轉移了過去。
所謂的“開膘”,其實只是菜湯裡增加一些油渣,半浮在菜湯裡機靈地探頭探腦。今天分飯多了一道工序:將每碗飯裡僅有的幾小塊油渣一一挑選出來,均勻地分成五份,貴族朋友人手一份,餘眾仍是寡淡的湯泡飯。
老魯分了幾顆油渣給孟松胤,笑著說,這可是野川所的魚翅海參,千萬不要小看。
飯後依然是午睡,大家紛紛鑽進被窩努力入睡,儘量減少體能消耗。
也許是油渣的功勞,韋九今天精神特別好,縮在被窩裡瞪著兩眼,頗有點百無聊賴。發了幾分鐘的呆,翻身去號洞裡找出那份《新蘇報》的殘骸,一本正經地閱讀起來。
這張舊報紙實際上僅僅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看日期,居然還是一年前的,不知道它究竟打哪來,又是如何安全保留至今的。報紙其實已經快要爛掉了,天曉得它已經經過多少雙手,紙面早被磨起了絨毛,字跡也模糊不清,現在拿在手裡簡直就像一塊柔軟的紡織物。但是,這並不妨礙韋九每天捧讀如儀,形式大於內容地看上一、二十分鐘。
開頭幾天,孟松胤看到韋九這種煞有介事的做派,暗地裡總覺得非常好笑,但漸漸也有點理解了,大家成天就是吃了早飯等中飯,吃了中飯等晚飯,眼前永遠是白花花的水泥牆壁,所以對一切帶有文字和圖案的物品會特別感興趣。
剛有點迷迷糊糊,突然聽到西北方向傳來一陣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