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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隱隱約約聽見了那個男人哽咽的聲音。
她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到他的落地窗前,看著半座城市的倒影。
天是灰藍色的,因為太陽已經落山,而今夜會有小雪降臨。
然而雪並不能讓她開心起來。
此刻的心情是異常沉重的。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提起陳熹的現狀。
他說:“我們像是拙劣的演員一樣,各自努力地扮演著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她是一個失去了行動能力卻依然堅強樂觀的妹妹,而我是一個忙碌工作,卻在百忙之中依然惦記著她的穩重的哥哥。”
“可是我們都知道,其實那件事情從來就沒有過去,現在的人生並不是我們在電話裡描述的那樣。她在為失去夢想失去健康而苦苦煎熬,而我在為她的痛苦加倍痛苦,加倍煎熬。”
那個男人是如此不善表露心跡的人,從來都在有意無意地用渾身稜角掩飾著內心的真實感受。
可是此刻,他在電話那邊忘了掩飾。
於是再也沒有了假面,再也沒有了偽裝。
他說:“餘田田,我該怎麼辦?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自己的雙腿給她,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只要她還是當初那個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熹熹,只要她還能畫畫……”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希望坐上車的那個人是我。”
——而那本來就應該是我。我是哥哥,我才應該是追出門的那個人,而不是坐在屋裡的那個冷血的人,帶著耳機,用青春期的叛逆作為自己對於門外發生的那場爭執不聞不問的原因。
如果他能早一步追出去。
如果追出門的是他,而不是熹熹。
也許他本可以阻止這一切的,他可以攔住母親,可以攔住那輛本來就剎車不靈的跑車。
那麼一切也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
陳爍在電話裡泣不成聲。
餘田田站在十七層高的公寓裡,俯瞰著半座城市,忽然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想,其實這個男人和童話裡變成野獸的那個男人也沒有太多區別,他們都一樣孤獨地住在高高的城堡裡,用長滿刺的荊棘圍困住了自己。
如果沒有親自踏進這座城堡,她會以為他一直都是那個面目可憎、招人討厭的野獸。
可是如今,她踏進來了,身處其中。
於是一切都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餘田田拿著手機,很久以後才輕聲說:“別哭,陳醫生,我在這裡等你,要哭的話,也等到回來以後再哭。”
異國他鄉,人情淡薄,誰來安慰你呢?
沒有人。
你那麼驕傲,那麼自大,又有誰會心疼你呢?
除了我。
她在這邊眼睛溼溼的,然後才慢慢地意識到了一件事:當他在熹熹看不見的地方淚流滿面時,其實她也一樣,在陳爍看不見的地方為他的故事紅了眼眶。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了登機提醒。
陳爍說:“我回來了,餘田田。”
他關了機,踏進了登機口。
飛機載著他與他那沉重的心情一同飛上了三千英尺的高空,陳爍想,等他回去以後一定要給餘田田說一個笑話。
笑話是這樣的:你看,我的心情沉重成了這樣,飛機都沒被我壓得墜機,這說明老天都要成全我回國吃你一頓大餐,你不請我吃頓五星級酒店豪華自助餐,簡直有違天理。
他咧起嘴角笑,可是眼裡卻無論如何沒有笑意。
這個時候,他只能閉著眼睛把頭靠在座椅上,告訴自己,只要回去就好了。
只要回國,只要看見餘田田,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而餘田田放下手機,轉身看著幾天功夫就跟她混熟的熱狗,蹲下身去抱了抱它。
她說:“他那麼難受,我也跟著難受了,怎麼辦啊?”
該回家了,陳爍至少要八個小時以後才會回來。
可她忽然不想離開了,如果他回來看見這空空蕩蕩的屋子,一個人又會怎麼繼續難受呢?
能心疼他的就只剩下她了。
她抱著熱狗,卻沒想到這隻金毛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忽然間蹭了蹭她的下巴,把頭埋進了她的懷裡。
像是一個擁抱。
原來它與它的主人不僅是彆扭之處相似,就連內心柔軟的小角落也如出一轍。
餘田田忽然間彎起唇角,笑得眼眶溼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