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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叔揚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沒罪,我沒錯,顧姑娘求求你救我出去啊!”
顧朝歌又問:“既然你認為獨參湯沒錯,張遂銘病重的時候,你為何要私逃?”
文叔揚噎了半晌,又開始搖頭:“我沒有私逃,是為張王尋仙藥去的,誰知天有不測風雲,藥未尋到,張王卻仙逝了!顧姑娘,老朽一向以懸壺濟世為己任,每年都會施齋贈粥的啊。如我這般的好人,不該被關起來,不該被殺頭,對不對,顧姑娘救我!”
顧朝歌靜靜地看了他一會,等他把話說得差不多,她方才道:“以張遂銘的體質,喝獨參湯非但不補,還會將邪氣內藏無法發散,從而置他於死地。我給他診脈的時候發現了,但是我沒有說,可以說,我是殺他的人之一。”
文叔揚愣了愣,忽然指著她哈哈大笑:“是你殺了張遂銘,不是我,我沒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校尉見狀,搖了搖頭,攔在文叔揚面前,護著顧朝歌道:“顧大夫,他神智不清了,您小心些。見文伯揚的話,請顧大夫往這邊走。”
第二層的監牢裡關的人並不太多,也很安靜,走近最裡面的重監牢,一個衣著整潔乾淨的老者,盤腿坐在木床之上,聽見顧朝歌來的腳步聲,方才緩緩睜眼,並不意外的樣子。此處離關文叔揚的地方不遠,剛才的對話,這位文家家主,大概聽得一清二楚。
“你就是季揚那小子收的徒弟?”
文伯揚緩緩開口,中氣十足,老神在在,不像是在押重犯,倒像在審問犯人。
不等顧朝歌開口,他便哼笑一聲,道:“果然和那小子一個德性,草菅人命。”
“不許詆譭我師父!我師父行醫救人半生,從未於人命上輕率!”顧朝歌本來還覺得這位家主頗有風骨,一頭烏泱泱的黑髮,皺紋很少,保養得宜,看起來比文叔揚更像要成仙的。
可是他一開口就是詆譭自己師父的話,想想自己師父被趕出家門後餐風露宿,做著最辛苦最底層的鈴醫,遊走江湖半生而無甚積蓄,頭髮早早就已花白,皺紋爬上眼角。好不容易得聖召入京,卻因為宮廷陰謀而無辜枉死。
而這位文家家主呢,看他的樣子,便知道他這些年生活得十分順遂。
錦官城的地頭蛇,石威罩著,盡情作威作福,能不順遂嗎?
顧朝歌冷笑一聲,怒氣無端湧上心頭。她的脾氣好得令人發愁,幾乎不與任何人生氣,軟得一塌糊塗,可是性子再軟和的人也有逆鱗。
妙襄公就是顧朝歌的逆鱗之一。
“若不是你弟弟一碗忽悠人的獨參湯,張遂銘也不至於那麼早死,醫術如此低劣,竟也敢打著文家的招牌出去騙人。不知道是誰草菅人命。”
文伯揚淡淡道:“小丫頭片子好利的嘴,老夫如今羈押於此,也只好任你羞辱。不過,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顧朝歌揚了揚下巴:“師父告訴我,做人貴在守住本心。張遂銘的那件事,我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會那樣做。這是我的本心,我的選擇,我守住了。這與我師父無關,是我的選擇。”
“你們文家以為醫術天下無敵,墨守成規,固步自封,同族之間抱團已成習慣,違背者不假思索視為叛逆。做什麼事情都首先想到面子,想到利益,可有想過何為醫道?何以守住本心?難怪醫術越來越差,養出文叔揚這種坑蒙拐騙的貨色。”
顧朝歌的話越說越快,越說越尖銳,真應了文伯揚那句“好利的嘴”的“稱讚”。文伯揚聽得臉色十分難看,粗暴地打斷她的話,怒道:“一派胡言!文家百年醫藥世家,豈是你一個小丫頭可以詆譭的,不知天高地厚,我文家的醫術你恐怕學一輩子都學不完!老夫如今羈押在獄,是時運不濟,但也絕不能讓隨便什麼貓貓狗狗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詞!”
“文家的醫術一輩子學不完?”顧朝歌揚了揚眉,被文伯揚的話給氣得笑了:“是文家自己的醫術,還是文傢俬藏的歷代珍貴醫書典籍?那麼多好東西,藏著掖著吃獨食,霸著蜀中的大小醫堂,讓病者除了文家之外別無選擇,從而坐地起價,如此行事,不心虛麼?”
文伯揚的眼皮跳了跳,平日有人敢這樣指責他,早被家僕打下去,但是如今他身在牢中,而指責者在牢外。於是顧朝歌的話,在他聽來則是要以此給他定罪的暗示。
可是文伯揚要面子,他絕不會輕易敗下陣來,他冷哼一聲:“那些醫書都是文家先祖所寫,文家後人繼承,有何不對?”
顧朝歌又笑了:“《敖氏傷寒金鏡錄》,也是文家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