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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勝利,改朝換代,青史留名。
而一路走到現在,勝利幾乎已是十拿九穩的了。
主帳之中,柳從之安靜獨坐,細細端詳手中一封書信,良久,嘴角微微勾起。
帳中燭火通明,火光搖曳,映在他臉上。柳從之樣貌可謂是頂頂俊俏,面板極為白皙,兩道長眉斜飛入鬢,一雙狹長鳳眼微微上挑,黑眸亮如寒星,五官俊美不假,但眉眼可謂濃墨重彩,顧盼間帶出一份凌厲,生生地將相貌中那份隱約的陰柔秀氣給壓了下去。氣質端然,凝沉如玉。
顧均醒來時,看見的便是這幅情景。
他周身傷重,剛一動作,便覺臟腑劇痛,如遭猛錘敲擊,不由痛呼一聲,唇邊溢位血色。
柳從之看完手中書信,回頭看他一眼,笑道:“小顧公子,你傷得不輕,得好好修養才是。”
顧均粗聲喘著氣,滿頭冷汗,片刻功夫,昏迷前種種又浮上心頭。他所率領的軍隊與柳軍遭遇,而後就是……一場噩夢。顧均看著眼前談笑自若,面上無一絲兇戾之氣的人,心頭竟倏忽浮上恐懼之意。
他敗了,一敗塗地,再無轉圜餘地。
“我沒死?”顧均一瞬間心如死灰,垂頭道:“何不賜我一死?”
柳從之見狀搖了搖頭,似乎頗為惋惜,“小顧公子,令尊顧先生乃是我的啟蒙恩師,先生才華人品,柳某都極其欽佩。他若泉下有知,必不忍見你就此殞命。柳某掛念先師,怎能行此惡事?”
顧均念及先父,心頭不知是何種滋味,顫聲道:“我不成器,愧對父親。可你……”他頓了頓,寒聲道:“你又有何顏面談我父親?父親若知你作為,只怕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寧。”
柳從之眉頭一挑,竟是笑了,點頭道:“說得不錯。天地君親師,忠君報國方是正道。柳某卻判上作亂,罪大惡極,也合蓋遭先師薄鄙,萬人咒罵。好在先生生前,尚不知我狼子野心,我師徒不至決裂,也是幸事。”他面色也不變,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而後話鋒一轉,笑道:“顧小公子品性端正,想也是先生教養所致。我猶記先生給我啟蒙之時,教了我一句話,刻骨銘心,至今不敢忘。”
“民貴君輕——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顧小公子應該也聽過這句話?”
“聽過。”顧均皺眉,當然聽過,君依於國,國依於民,民生本就是重中之重。
柳從之的笑容深了些許,“這話說得及其在理。所以我便尋思著,既然做皇帝的成天荒唐想著棄世登仙,棄百姓疾苦於不顧,掌管大權的成日貪汙享樂,以至民生凋敝,那我把這群在其位不謀其政的人趕走,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豈不快哉?”
顧均眉頭大皺,咬牙質問:“你挑起戰亂,害人無數,不過是為一己私利,何必扣上為國為民的帽子?”
柳從之嘆了口氣,“既如此,你可願親自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江山?”
顧均一怔。
柳從之將手中書信置於燭火上點燃了,一面道:“顧小公子才華橫溢,憂心民生,若能得一機會一展宏圖,必定不會辜負令尊期望。柳某起兵造反,確實也是為一己私利,然而舉目只見萬里江山一片瘡痍,百姓困苦民不聊生,也是不忍。”他說著一頓,而後微笑:“柳某半生奔波勞碌,唯願有朝一日,世上再無干戈征伐,異國鐵騎不敢犯我國疆土一步。百姓安居樂業,衣食富足。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他說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聲音忽然放得很沉,而後長眉輕挑,一雙深邃黑瞳審視顧均,目光沉沉:“不知顧小公子,是否願意得見這一日?”
柳從之的話實在太有蠱惑意味,顧均張了張嘴,驀地發現自己心如鼓槌,一腔熱血沸騰,幾乎就要應上一句“願意”。他是文人脾性,有文人傲骨,更有文人抱負,何嘗不恨江山頹敗民生碉堡?又何嘗不願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可是……他眼前這個人,是叛軍首領,是亂臣賊子,他又怎能投這等人?
顧均所有話梗在了喉頭,竟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素聞柳從之乃是勸降高手,實在名不虛傳。
柳從之見他猶豫,也不在意,站起身笑道:“顧小公子大可慢慢考量,另外,我們就快出發了。”
顧均一驚:“去哪兒?”
柳從之輕輕一挑眉,眼裡閃過一絲興奮,“自然是去宣京。我生在宣京,長在宣京,闊別數年,此番歸鄉,實在心緒難平,感慨萬千啊。”
顧均看著他的眼神,心中警兆頓生,一瞬間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