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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好,最後我也沾了一手。那次遊廊上的翻臉,實際上是我看到她在我之後又與汪若海漂在一起,衝她而發的。這時米蘭正在高晉家睡午覺,我還未離開時她便在大家的聊天聲中躺在一旁睡著了。
那天在“老莫”過生日吃西餐時,沒有發生任何不快。我們喝得很好,聊得很愉快,我和高晉兩個壽星輪流和米蘭碰杯。如果說米蘭對我格外垂青,那大概是惟一的一次,她用那鍾錐子似的目光頻頻凝視我。我吃了很多炸豬排,奶油烤雜拌兒和黃油果醬麵包,席間妙語連珠、雅謔橫生,後來出了餐廳門便吐在柵欄旁的草地上,柵欄那邊的動物園象房內、班達拉奈剋夫人送的小象“米杜拉”正在幾頭高大的非洲公象身後搖著尾巴吃草呢……
高晉醉得比我厲害,又吐不出,憋在心裡十分難受。下了電車往院裡那段衚衕道是我攙扶的他。他東倒西歪一路語無倫次地說米蘭,說他們的關係,那時我才知道他們並不像我以為的那樣已經睡了覺。他可憐巴巴地說好幾次已經把米蘭脫了,可就是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他問我,我也沒法為他當參謀,我對此也所知甚少,認為那已經很黃色了,不生小孩就是萬幸了。再往下想,我不寒而慄。米蘭是我在那棟樓裡見到的那張照片上的姑娘麼?現在我已失去任何足以資證明他們是同一人的證據。她給我的印象的確不同於那張照片。可那照片是真實的麼?難道在這點上我能相信我的記憶麼?為什麼我寫出的感覺和現在貼在我家門後的那張“三洋”掛曆上少女那麼相似?我何曾有一個字是老實的?
也許那個夏天什麼事也沒發生。我看到了一個少女,產生了一些驚心動魄的想象。我在這裡死欠活來,她在那廂一無所知。後來她循著自己的軌跡消失了,我為自己增添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怎麼辦?這個以真誠的願望開始述說的故事,經過我巨大、堅韌不拔的努力變成滿紙謊言。我不再敢肯定哪些是真的、確曾發生過的,哪些又是假的、經過偷樑換柱或乾脆是憑空捏造的。要麼就此放棄,權當白乾,不給你們看了,要麼……我可以給你們描述一下我現在的樣子(我保證這是真實的,因為我對面牆上就有一面鏡子——請相信我);我坐在北京西郊金鉤河畔一棟借來的房子裡,外面是陰天,剛下過一場小雨,所以我在大白天也開著燈,樓上正有一些工人在包封陽臺,焊槍的火花像熔岩一樣從陽臺上紛紛落下,他們手中的工具震動著我頭頂的樓板。現在是中午十二點,收間機裡播著“霞飛”金曲。我一天沒吃飯,晚上六點前也沒任何希望可以吃上。為寫這部小說,我已經在這兒如此熬了兩個星期了——
你忍心叫我放棄麼?除非我就此脫離文學這個騙人的行當,否則我還要騙下去,誠實這麼一次有何價值?這也等於自毀前程。砸了這個飯碗你叫我怎麼過活?我會老婆孩子,還有八十高齡老父。我把我一生最富有開拓精神和創造力的青春年華都獻給文學了,重新做人也晚了。我還能有幾年?
我現在非常理解那些堅持謊言的人的處境。做個誠實的人真難呵!好了就這麼決定了,忘掉真實吧。我將盡我所能把謊撒圓,撒得好看,要是再有點啟巴和教育意義就更好了。
我惟一能為你們做到的誠實就是通知你們:我又要撒謊了。不需要什麼勘誤表了吧?
我神情慘然,緊緊攥著擱在褲兜裡的刮刀把,我的大腿隔著褲子都能感到刀尖的鋒利。
當時是在花園裡,正午強烈的陽光像一連串重磅炸彈持續不斷地當空爆炸發生灼目的熾光。我記得周圍的犁樹、桃樹和海棠繁花似錦,綺麗絢爛,而常識告訴我,在那個季節,這些花都已謝盡。可是我喜歡那種在鮮豔的花叢中流血死去,輾轉掙扎的美麗效果。既然我們已經在大的方面不真實了,這些小的細節也就不一一追究了。
我渾身發冷,即便在烤人的陽光下仍禁不住地哆嗦。我那樣子一點不像雄赳赳的鬥士,倒像是戰戰兢兢地去挨宰。我早就從狂怒中冷靜了下來,心裡一陣陣後悔。我幹嗎非說“叉了他”,說“花了他”怎樣解恨而且到底安全些。我對朋友們充滿怨情;如果他們多勸會兒,我也就找個臺階自己下來了。可他們見我決心實在很大,便採取了袖手旁觀的態度。真不仗義!我滿心情願地向站在對面的高晉走去,他比我要鎮定些,可同樣臉色蒼白,緊張地盯著我向他走近,我第一覺得他的眼睛大得駭了。我打量著他的身體,猶豫著不知這一刀紮在哪兒。在我最狂亂的時候,我也沒真想殺死他。“叉了他”的意思就是在他身上用刀扎出一點血,出血就完了。除非他不給扎,搏鬥,這樣只怕下刀的深淺和部位就沒法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