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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群裡,第一次來到這座骯髒的小城。七年來,他沒坐過一次飛機,自從火車票實名制後,他也沒再上過鐵路了。但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花錢買別人遺失的身份證,年齡與相貌都與自己相仿,至少能住在小旅館或出租屋裡。他在許多地方看到過自己的通緝令,每次有警察走過身邊,一開始惶恐不安,後來也就鎮定自若了,頂多把額頭胎記藏起來,反正顏色很淡不容易被察覺。
他在許多地方漂泊流浪,原來身上還有筆現金,耗盡後只能打工為生,飢一頓飽一頓的。他曾幾度冒險回到那座大城市,甚至開了家小小的音像店,不過是以此為障眼法,做些違法的生意。三年前的深秋,有個男人突然闖入——他認出了這個叫黃海的警官,立即瘋狂地往後逃去,當他衝到一棟還未完工的樓房,感覺後面的警察已掏出手槍,便不顧一切地飛了出去,哪怕當場摔死也比被逮住強。他居然跳到對面那棟樓裡,黃海卻墜落到了樓下。
從此,他又背上了一條人命。
他的名字重新出現在通緝令上,許多車站與銀行門口又有了他的照片,數年來的逃亡生涯,已讓他變成了狡猾的兔子,很難再讓他犯下上一次的錯誤。
唯獨有一次,他難得地坐了回公交車,卻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少年。
少年似乎認得自己,隨後他也認出了少年。
那次真的好險,要不是公交車正好到站,再加上車裡實在擁擠,就要被那個叫司望的小子抓住了。
而他淪落到如今這樣的下場,不就是拜這位男孩所賜嗎?
八年前,第一眼見到司望,他就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後來,他又見到了這個孩子的媽媽,更是每夜都被噩夢驚醒。讓他更想不到的是,這個孩子來到他家,竟成了自己的養子。
難道就因為他和妻子沒有過孩子?
事實上,他知道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有孩子,可他在三十歲前卻是個精力充沛的男人,也曾經讓別的女人有過身孕,怎會那麼快就成了個廢物?他一直在尋找原因——直到有人把含有LHRH的藥瓶,也就是促黃體生成素釋放激素放到他面前。
他才明白這些年來始終都被妻子進行著藥物閹割。
剎那間,他就想殺了她。
哪怕他從未相信過那個孩子,同時認定叫馬力的傢伙,其實是個卑鄙的野心家,但為了向妻子復仇,他必須按照馬力的計劃行事。
於是,他讓妻子的家族企業破產,順便轉移了幾千萬的資產。
就在他慶幸自己成為千萬富翁,準備拿這筆錢大展宏圖,甚至預約去日本做手術重振雄風,卻已墜入了致命的陷阱。
2006年初春,短短几周之內,他也宣告破產了。
禍不單行,前岳父帶刀找上門來,他在搏鬥中死裡逃生,卻讓對方躺倒在血泊之中。
亡命天涯的通緝犯之路……
多年以後,他不斷回想人生,回想十幾歲時那個女孩,還有高中時代同寢室的兄弟們,以及1995年的屈辱、嫉妒與仇恨。
他不是沒想過自殺,無數次站在樓頂或河邊,想縱身一躍就此了結,大不了化作一攤肉泥,被當作流浪漢扔進火化爐,或被警方確認真實身份,上報為通緝犯畏罪自殺案件告破。
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每到此刻,他就想起那個男孩,原本叫司望,後來改名谷望,現在大概還是叫司望,已經十八歲的孩子。
因此,他決定自己不能死,他不是沒有這個勇氣,而是事情還不能就這樣結束。
他必須要從司望的身上找到真相,這是他繼續活下去的第一個原因。
還有第二個原因。
寄人籬下、傾家蕩產、顛沛流離……被警察抓住槍斃,或許都不再算是什麼了,而他心底最最遺憾的是——這輩子就註定孤苦伶仃,不會再有一個孩子來延續我的基因了嗎?
想起十八年前分手的女友,她可是大著肚子被自己打發走的,也是他強烈要求女人把孩子打掉,還給了一大筆錢作為分手費。
現在回想起來,他真想一刀捅死自己得了。
2013年的冬天,空氣幾乎都要凍成冰了。
若不是在他的通訊錄裡,還留著她的一個地址,恐怕這輩子都不會來到這座小城。來到那棟破爛的居民樓前,見到曾經卿卿我我的她,早已從十多年前的窈窕女子,變作臃腫的中年婦女。他幾乎要忘了她的名字,卻如此清晰地湧上來——陳香甜,包括十九年前初次見面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