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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石子,一整片的圓石子,遍佈地面的無數圓石子。扁塌的祠堂,我都記得。沒錯。
確實,我——還走得搖搖晃晃的我,攀上凹凸不平的岩礁,戰戰兢兢地走下去,好幾次差點掉進海里,緊捉住祖母的手,海潮香,黏稠的海水,岩石,還有……
橋。
“對了,美津子小姐。”
委員長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說:
“雅臣他啊,”
他……
“好像快不行了。”
“快不行?”
“聽說是上星期的事,我昨天晚上接到連絡。佐枝子她——哦,佐枝子是雅臣的太太——她打電話到本家去。啊,本家指的是雅臣的大哥家……我記得你是雅臣的學生吧?是雅臣介紹你來的吧?”
“快不行……?怎麼回事?生病嗎?”
“不是,聽說他從大學被救護車途出來,我本來還以為是過勞之類的,沒放在心上,結果聽說是跳樓還是怎樣。噯,我也不是很清楚,佐枝子好像也慌了手腳,說什麼已經快撐不住了還是怎樣的,我聽不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大哥雅毅好像今天一早趕過去看了。”
——自殺?
他會自殺?
“他才五十八嘛。”老人說,“我想不會那麼容易就走掉吧。”
死。
他會死……?
他死了又關我什麼事?他跟我已經無關了,是陌生人了。不。
他最好死了算了。那種纏人的,黏稠的,嗆鼻的討厭回憶。
我只有你了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理解我我喜歡你我愛你求你愛我吧……
又不是國中生了。那種幼稚的甜言蜜語到底是哪點打動了我?我一定是腦袋糊掉了。光想起來就噁心。那種糾纏不休的男人、那種死纏爛打的黏稠話語和感情、那種黏滑恐怖的束縛、焦燥、嫉妒和安心……還有愛撫。
為什麼你不肯諒解像平常那樣對我笑啊你要拒絕我嗎你說我到底哪裡不好……
全部,全都不好。只知道撒嬌的不像話態度只會鬧脾氣的寒酸相只知道逞威風的醜陋架子,全都讓人噁心。結果你根本不是什麼知己、伴侶、情人、也不是恩師,什麼都不是。你眼中看到的只有坐擁年輕情婦,帥氣的自己。只有瞞著妻子在外頭睡女人,桀騖不馴的自己。只有高人一等的大學教授的自己。只有高高在上卻像小孩子一樣不講理的放縱的自己。自己自己自己,你喜歡的只有自己。我可不是你人生的花瓶。明明就是隻滿腦子只想上母狗的發情公狗。
什麼叫我們結束了美津子……
結束就是結束,沒有其他意思。
我也有社會地位要顧的你想要破壞我的名聲嗎你想要錢是嗎還是……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是你給我的,任何東西我都不要。我是在說我不要你了。我是在叫你走開。你不走,那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臉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不想再聞到你的氣味你這種人。
去死吧。
死掉的話,他的罪業,那黏糊糊的罪業,
也會變成圓石子嗎?
美津子小姐、美津子小姐?老人在叫我。
“噯,你一定很擔心吧,可是在這裡操心也沒用。聽說你是個很優秀的學生,一定很受他關照,不過就交給醫生吧。唯有人命,任誰也沒辦法左右啊。我們人在遠方,也不曉得究竟出了什麼事嘛。”
受他關照——他們說他關照過我?
“突然跟你講這個,真對不起啊。還說的不清不楚的,一定讓你很掛意,可是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跟你說才好。畢竟不是事故或生病,難以啟齒,我本來打算你一來就告訴你的,結果還是沒能開口。”
“我沒事的。可是……”
真令人擔心呢——我虛應了一句。
我回答的時候是什麼表情,連自己都不知道。我根本無從想像,逐漸步向死亡的那個人是什麼表情。
我……
上午就離開了委員會。
我前往劫之濱。
我無論如何都想確定。去確定那個地方真的是書上寫的魔所嗎?我的記憶殘渣就是那個魔所嗎?
前往那個地方的路上,我什麼都沒想。
抵達海岸時,太陽已經逼近地平線了。過疏的漁村沒有人影,不是戲水季節的海邊,更是不見任何動靜。只有覆蓋整個天空的厚重又灰暗的雲層慢吞吞地蠕動著。
大海倒映出陰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