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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越勸越拗,越打越硬,越關越跑,認準了的事就要一條道跑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我想這就是烈士的性情了,換位置想,讓我處在三姐的位置,雖然我們長得很像,但是在嚴刑拷打面前,我不是逃兵就是叛徒,母親的一頓春餅,幾句好話就能讓我丟盔卸甲,在美食麵前,我往往變得意志很薄弱。烈士不是誰想,就能當的。
我的三姐變成了牌子,守在門口,一輩子沒離開家。變成了牌子的三姐在“文革”的時候為我們遮擋了不少風雨,不少紅衛兵小將在這塊牌子跟前望而卻步,使我們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抄砸。當然這都是後話,是另一篇小說裡的內容了。
回過頭再說王利民。
父親從工廠回來說,織布廠的車間成了王利民糾集工人聚會的場所,有事沒事工人們常到辦公室來找他,把好端端的辦公室變成了烏煙瘴氣的“窮雜之地”。有王利民撐腰,工人們進入辦公室就顯得理直氣壯,說話直門大嗓,隨便地抽菸放屁,動作也很誇張,全沒了規矩。王利民跟他們勾肩搭背,表現得很“普羅”,商量事情也不避諱職員們,所談內容只有一個,就是如何跟他的爸爸作對。
兩個廠,六個車間,十六個小組,推舉了十名代表,除了有一個因為機器軋了手沒來,九個都齊了。王利民就跟他們商量反對裁員,反對減薪的策略,說工廠是大家的工廠,大家吃飯穿衣,養家餬口,都跟工廠牢牢地系在一塊兒,勞工神聖,廠子裡的事情應該是工人說了算,不是資本家說了算……
我父親坐在旁邊聽,心裡很不是滋味,裁員減薪的主意是他提出來的,因為這個惹出了麻煩,他覺得很對不住老同學,就偷偷把王利民們商量的情況告訴老同學。用現在的眼光看,我父親應該是個地地道道的工賊,資本家的忠實那個……有關這段經歷,解放後父親從未談及過,雖然怹老人家成了新中國的知名人士,成了德高望重的統戰物件,畢竟有過這樣的不光彩。虧得父親在“文革”前就過世了,否則“叛徒、內奸、工賊”的帽子扣在他頭上是一點兒不冤的。
那階段,北京不但織布廠,造紙廠、發電廠工人都在鬥爭,北京工人要求增加工資,反對裁員,舉行罷工!
全北京電車停開,電燈不亮,連賣豆腐腦的也罷了市!
資本家和工人代表要進行談判。
王國甫和王利民自然也要進行談判。
王阿瑪和織布廠的工人代表談判地點就在盛義廠。工廠大門裡,太陽光底下,兩張桌被併成一個長條,一邊坐著王阿瑪,一邊坐著以王利民為首的工人代表們。王阿瑪覺得很彆扭,對王利民說,有話咱們到家裡說,到辦公室說,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
王利民說,這裡很PRO(英語簡略,“大眾”意思), 也很透明,這是再好不過的談判地點。
王阿瑪說,我跟你,在這兒……我還是不習慣……
王利民說,我跟您,現在不是父子關係,我的背後是六百多工人,我是工人的代表。
王阿瑪說,這麼說你跟我是對立的了?你現在翅膀硬了,敢跟我對立了,我揍你個小兔崽子!
工人代表們不幹了,他們高喊,反對資本家侮辱工人代表!
父親回來跟我母親學說白天談判的經過,我們家的人聽著都覺著新鮮,老張在旁邊說,兒子跟爸爸對立了,這世道什麼事兒都有。
王阿瑪怪可憐的,下棋兩邊的子兒還一樣多呢,這倒好……下老虎棋,老虎一個,羊一大群。這不是談判,是逼宮!
母親說有話好商量,都是一家人,翻過來姓王,調過去還姓王,王阿瑪是我們家多年的老朋友了,父子真鬧僵了,掰不過來更麻煩。母親讓父親找市面上的“說和人兒”去勸勸,母親認為“說和人兒”調解這些事比較有經驗。父親說那個王利民放話了,這不是他們爺倆的事,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鬥爭。母親說,那他們能不能不鬥爭?
父親說,好像不能。
母親問談判的結果怎麼樣,父親說條件不少,主要是不許王阿瑪單方解僱工人,裁減工人必須透過工會,還要保證工資按時發放,不得無故拖欠、降低……母親說,人家提得也在理。
老張說要按這些條款,他早應該罷工,我們家已經拖欠了他半年多的工錢了,打過了八月十五父親就再沒給他開過薪水。父親說,工廠是工廠,家裡是家裡!
老張說,它道理一樣不是。您欠我工錢,我是看在三太太(我母親)份上,沒跟您計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