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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高歌走進書房。
他來到部大院於而龍家做客,是頭一回。還在老房子住的時候,於而龍倒記得他常來找於菱玩。那時,他已經進工廠當徒工了。看得出,他有點巴結俯就於菱,見到忙得一塌糊塗的於而龍,也是一臉諂笑,恭敬地叫聲“伯伯”而不叫“廠長”或“黨委書記”,儼然世交的子侄之輩垂手站著,自然那是隨著他父親的關係來稱呼的了。
開車的老高師傅退休後不久就病了,好像是半身不遂,於而龍還特地去探望過幾回,這位領導幹部的弱點是感情太濃而且戀舊。有一天,他在車間巡視,看到了高歌,不由得想起那個臥病在床的老高師傅,對於老同志的懷念,使他向那個小夥子伸出手去。高歌連忙用棉紗頭擦乾淨自己油汙的手,緊緊地握住於而龍,心底的喜悅都洋溢到臉上來了。在龐大的工廠裡,近萬名職工,並不是人人都能被黨委書記注意到的。他也像現在在書房裡一樣,滿面春風地回答領導的關心:“挺好,挺好!”
“好好幹!”於而龍拍拍他的肩膀,鼓勵著他。
在車間辦公室,同幹部們談完工作,隨便地問了一句:“那個唱歌的小夥子怎樣?”
“一般吧!”車間主任猜不出領導人的好惡,用了個模稜兩可的字眼。
“你們看,送他進技校學兩年怎麼樣?”
“輪不到他呢!”
“通融通融吧,不是什麼原則問題。”要說於而龍半點私情都不循,鐵面包拯,恐怕連他自己都不信。無傷大雅,偶一為之,也算不得失足。人嘛,終究是情感動物,因此,他離開車間以後,幾個幹部會商了一下,便把高歌叫來,辦理技校入學手續了。
在書房的沙發上坐著,不再尊稱為“伯伯”了,而是老氣橫秋地說:“老於,想不到的不速之客吧?”
於而龍給他沏了一盞碧螺春,要是別的客人,柳娟早款款地扭著纖腰熱情招待了。她那靈活的眼珠一轉,立刻能量出客人和於而龍友誼的深度,是用婺綠,還是用祁紅?是用君山銀蕊,還是用古丈毛尖?於而龍對於菸酒茶三道是頗為講究的,而柳娟準能投合他的心意,恰如其分地把茶沏好送來。
但是這一回她不露面了,於而龍很理解,她,他,和自己的兒子,至今還在構成一個不等邊三角形。這種愛情上的不均衡三角,在他年輕時,曾經也存在於他、大龍和蘆花之間,因此,他有切身體會。
高歌用他那動聽的男次高音談起來:“因為有些話,會上也不便談,找你來通通氣。”
“歡迎啊!”於而龍燃起一支雪茄。
“老於,我坦率地說,你至今還對我們衝殺出來的同志,抱著格格不入的感情。看王老,跟你一樣都是三八式的老幹部,他態度就鮮明,從來不像你,彆彆扭扭,半推半就;一開始屁股就坐在我們這邊。而你,直到我坐在這兒為止,你還是以一種貴族的傲慢態度來看我們。要說我們,相當顧全大局,以黨的利益為重,讓請你回來,我們親自去幹校接;讓結合你進班子,我們給你騰出頭幾把交椅;讓你來抓生產,我們把斗大的印章捧給你。怎樣,夠不夠意思?你上臺以後,把那些舊班底,舊龍套,舊王朝的得力干將,一個個扶植起來,我們忍受了;把那些老章程,老規矩,批得臭不可聞的老古董端出來,我們不吭聲;你以生產壓革命,鼓吹技術第一,高抬知識分子,我們也保持沉默,看你往哪走?好,現在,你要算老賬,搞報復,殺雞給猴看,在白金坩堝上開啟個缺口,我就不得不講話啦!老於,我瞭解你是痛快人,今天我來就是要證實一下,究竟是你自作主張?還是有點來頭的?”
“也可以說是自作主張,但更多的卻是有點來頭。”他想起了守衛室裡那根傷痕累累的木頭柱子。
“好極了!”他抿了一口碧螺春:“早看得出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是有人給了你尚方寶劍的。(他指的是誰,喝茶的主人和客人心裡很明白。)你在白金坩堝上做文章,決不會無的放矢!”
“我一向不喜歡放空炮,也許我至今還有點騎兵性格,橫衝直撞慣了,但上了點年紀,也有些力不從心啦!”
“我還想問問,目標,到底是什麼?”
“喝得慣麼?碧螺春,味道比較清淡,倒是可以去些暑熱的火氣。”
“現在我是相當夠‘修養’的了,居然坐在你家和你一起品茶,要是放在幾年前,連這點共同語言都找不到的。那麼,從白金坩堝開始,最後到達什麼地步?”
“把生產搞上去,小高,社會主義是唱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