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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緩。

我知道自己正處在凡是過腦力生活的人都會經歷的轉折期,因此並不絕望。但是我的創作走進了死衚衕是事實。對《森特·阿伊維斯》也沒有自信。廉價的小說。

忽然想到,為什麼我在年輕時沒有選擇其他踏實平凡的職業?如果是那種職業的話,即使像現在這樣萎靡不振的時候,也總能好好支撐自己。

我的技巧捨棄了我,靈感也一樣,甚至我經過長期英雄般的努力磨鍊得來的文體似乎也行將失去。失去文體的作家是悲慘的。以前在無意識中工作的平滑肌,如今必須靠意志來一個個喚醒。

但另一方面,據說《觸礁船打撈工人》銷量不錯。《卡特琳娜》(原題是《戴維·巴爾弗》)不受歡迎,而那種作品卻叫座,真是諷刺。但總之不要太絕望,耐心等待第二次發芽吧。雖然今後我的健康得以恢復,腦筋也活潑起來這種事怎麼想也不太可能。不過文學這種東西,換一個角度看,無疑屬於多少有些病態的分泌。按照愛默生的說法,每個人的智慧應該根據他所擁有希望的多少有無來計算,讓我也不要放棄希望吧。

但是,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認為作為藝術家的自己有多麼了不起。侷限太過明顯了。我一直只把自己看成是傳統的手藝人。那麼現在,當這位手藝人的技術大失水準的時候?現在的我,是沒有任何用處的累贅。原因只有兩個:二十年前的刻苦和疾病。這兩樣,把牛奶裡的奶油給徹底榨乾了……

從森林那一邊,雨大聲地朝這邊走近過來。突然,敲打屋頂的激烈聲響。潮溼大地的味道。爽快的,類似高地的感覺。透過窗戶向外看,暴雨的水晶棒在萬物之上叩擊出激烈的飛沫。風。風運來舒暢的清涼。雨很快走了過去,但它還在侵襲近處的聲音響亮地傳過來。一滴順簷而下的雨點透過日本簾子蹦到了我的臉上。雨水好像小河一樣從屋頂流過窗前。暢快!這些似乎和我心底的某種東西在互相呼喚。是什麼呢?不明白。是關於沼澤地的雨的古老記憶嗎?

我走上陽臺,傾聽順簷而下的雨聲。忽然想說些什麼。說些什麼呢?關於某種殘酷的東西。我身上沒有的東西。關於世界是一個荒謬,等等。怎麼荒謬?並無特別緣故。因為我寫不好作品。還因為我聽到太多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無聊事情。但是在這些煩雜的重負裡面,沒有比必須不斷掙錢這個永遠的重負更沉重的。如果有個地方能讓我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兩年時間都不用寫作!即便那裡是瘋人院,我幹嘛不去呢?

十一月××日

我的生日宴會因為腹瀉的緣故推遲了一週,於今天舉行。十五頭清蒸乳豬。一百鎊牛肉。同等分量的豬肉。水果。檸檬水的味道。咖啡的香味。紅葡萄酒、牛軋糖。樓上樓下全都是花、花、花。臨時增設了六十個拴馬樁。客人來了總有一百五十人吧。三點鐘來,七點鐘走,好像海嘯過境一樣。大酋長賽烏瑪努把自己的一個稱號贈送給了我。

十一月××日

下山到阿皮亞,在街上僱來馬車,和芳妮、貝爾、洛伊德一起堂而皇之地前往監獄。為了給瑪塔法麾下的犯人們送去卡瓦酒和香菸等禮物。

在鍍金鐵柵欄的包圍中,我們、我們的政治犯們、還有刑務所長烏爾姆普蘭特舉杯共飲卡瓦酒。一位酋長在喝酒前,先伸出胳膊把杯中酒徐徐倒在地上,用祈禱般的語調說道:“願神也光臨這個酒宴。這集宴是多麼美好!”不過我們贈送的只是被叫做斯皮特·阿瓦(卡瓦)的下等酒。

近來,僕人們有點偷懶。(雖然和一般的薩摩亞人相比,決不能說是懶惰。“薩摩亞人從來不跑,只有瓦伊利馬的僕人例外”,某位白人的這句話令我自豪。)透過塔洛洛的翻譯責備了他們,並宣佈對偷懶最嚴重的人扣除一半工資。那人溫順地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剛來這裡的時候,如果給哪個僕人的工資減去六先令,那人馬上就會辭職的。而如今,他們好像都把我看作酋長一樣。被扣工資的名叫迪阿的老人,是薩摩亞料理(給傭人們的)的廚師,擁有幾近完美的堂堂風采。他的體格和容貌,可以說是從前名震南洋的薩摩亞戰士的典型。但是誰又能想到,這還是位軟硬不吃的騙子呢?

十二月×日

萬里無雲,可怕的酷暑。受獄中酋長們的邀請,下午在烈日的暴曬下騎馬四英里半前往監獄赴宴。

是對前幾天的回禮嗎?他們把自己的烏拉(用許多深紅色種子串起來的頸飾)摘下來掛在我的脖子上,稱我為“我們唯一的朋友”。雖然是在監獄裡,卻是場頗為自由盛大的宴會。花席十三張,扇子三十把,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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