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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當御史大夫的願)之流無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這位老好人的丞相,恐怕連這點自覺都沒有。即使被自己稱作“全軀保妻子之臣”,這種人大概連生氣都不會吧。這種人連作為仇恨的物件也都不值得。
司馬遷最後試圖在自己身上尋找憤懣的歸宿。事實上,無論對什麼東西感到憤怒,最終都不過是對自己的憤怒而已。但是自己究竟哪一點錯了呢?為李陵辯護,這無論怎麼想、怎麼看都是不錯的。使用的方法也不能說特別笨拙。只要不甘心淪為阿諛,那件事也只能按那樣做了。那麼如果自問心中無愧,這種無愧的行為無論招致怎樣的後果,作為士不都應該甘心承受嗎?的確,是這樣,所以自己早就打算好無論肢解還是腰斬,全都挺身甘受。
但是,唯獨宮刑——還有作為其結果變成了這副樣子的自己——又另當別論。同是殘疾,這與砍腳劚牆厝徊煌�U獠皇怯Ω眉癰�康男譚!Nǘ勒飧觶�ǘ郎硤宓惱庵腫刺��尤魏謂嵌瓤炊際嵌竦模�揮興亢潦窩緣撓嗟亍2⑶夷諦牡納絲謁孀攀奔淞魘嘔蛐砘鼓苡�希��約荷硤宓惱庖懷蠖襝質狄恢鋇剿藍冀�中�N蘼鄱��綰危�兄掄庋�慕峁�倉荒芩凳恰按砈恕薄5�牽�烤鼓睦鉲砈四兀課業哪睦錚磕睦鋃濟揮寫懟N抑蛔雋蘇�返氖隆C闈懇�檔幕埃�揮小拔以凇閉庖皇率當舊澩砈恕�
茫然在虛脫狀態中坐了許久後,司馬遷突然跳起,好像受傷的野獸一樣一邊呻嘆一邊在陰暗溫暖的室內四處徘徊。在無意識地重複著這一舉動的同時,他的思考也一直在同一個地方團團打轉找不到出口。
除了有幾次神志不清時,曾經把頭在牆上撞得鮮血直流以外,他沒有嘗試自殺。真想死去。如果能死去的話該有多好。在比死還要可怕幾倍的恥辱的追逼之下,他對死沒有任何恐懼。為什麼沒有死呢?也許是因為牢舍中沒有用於自殺的工具。但除此以外,似乎還有什麼發自內心的東西阻止了他。最初他沒有覺察出那是什麼。只是在狂亂與憤懣中,在間歇性發作似的感到死的誘惑的同時,朦朧中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阻止自己的心情滑向自殺的方向。正好像雖然想不起忘了什麼,可就是覺得忘了東西時的情形。
獲釋回到家中,開始閉門思過之後,他才發覺,自己在這一個月的狂亂中竟然把修史這一畢生事業忘了個乾乾淨淨。可同時,他又感到,雖然表面上像是忘了,但事實上正是對這項工作的下意識的關心在冥冥中起到了阻止自己自殺的作用。
父親十年前在臨終的病榻上,拉著自己的手哭著留下遺命時悽惻的話語至今還回響在耳邊。但是使他在傷痛慘淡至極的心情中還對修史念念不忘的,卻不光是父親的遺言。比起其他一切,理由首先在於這項工作本身。不是工作的魅力或者對工作的熱情那些令人舒暢的東西。不錯,是對修史的使命感,但卻並非是昂然的自矜。一向自信得出奇的這個男人,透過這次的事,從心底裡知道了自己是多麼微不足道。再怎麼高談理想,高談抱負,自己也不過是路旁被牛踏扁的蟲豸罷了。但是,“我”雖然被可憐地踏扁了,修史這項事業本身的意義卻無可懷疑。淪落成現在這副慘狀,喪失掉所有自信和自恃之後,再苟延殘喘在世上從事這項工作,無論如何不可能是舒暢的。他感到,那幾乎已經成了兩個生物之間再怎麼厭惡也無法互相擺脫的宿命般的因緣。不管怎樣,有一點是清楚的。為了這項工作,他無法放棄自己的生命。不是出於責任感,而是由於與這項工作之間更多肉體性的關聯。
最初那種盲目的野獸般的痛苦消失後,更為清醒的人的痛苦開始了。困難的是,隨著不能自殺這一點逐漸清晰,除了自殺之外沒有另一條路可以逃離苦惱和恥辱這一點也逐漸清晰起來。偉丈夫太史令司馬遷於天漢三年春死去了,在他身後,繼續寫著他未完的史書的是一個既無知覺也無意識的書寫機器——他唯有強迫自己這樣想。修史的工作必須繼續下去,這是絕對的。為了修史的工作能夠繼續,不管多麼不堪都必須活下去。而為了活下去,他必須一心相信自己的肉體已經消亡了。
五月之後,司馬遷再度執筆。沒有喜悅或興奮,只有完成工作的意志在鞭打。如同拖著受傷的腳走向目的地的旅人一樣,他一點點寫著稿子。太史令的官職早已被罷免,有些後悔的武帝在稍後任命他作了中書令。但官職的升遷與否,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從前的論客司馬遷,如今變得絕不開口。如同有什麼惡鬼附身一樣,人們從他緘默的風貌中甚至感到了一種淒厲。他廢寢忘食地工作著。在家人眼裡,那似乎是為了儘快完成工作,以便早一天獲得自殺的自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