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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案子裡,如果米列克忠於自己的職責,就不會牽連一大批人。我們兩人也許早已死了,但另一些人可能活著;我們倒下去了,可另一懦夫失去了比自己生命更多的東西。米列克就是這樣。他從光榮的隊伍中逃跑了,連最卑鄙的敵人都瞧不起他。他雖生猶死,因為他被集體所摒棄。後來他也力求彌補一下自己的罪過,但他再也不能回到集體中來了。在監獄裡被唾棄,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更為可怕。
囚徒和孤獨——這兩個概念通常被混為一談。其實這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囚徒並不孤獨。監獄是一個偉大的集體,即使用最嚴厲的隔離手段也不能使人脫離這個集體,如果這個人自己不把自己孤立起來的話。在這裡,那些受壓迫者的兄弟般的友愛具有一種堅強的力量,它把人們凝結成一個整體,鍛鍊他們,使他們的感覺更加敏銳。它能穿透那活著的、能說話和傳遞訊息的高牆,把整個一層樓的牢房連結起來,這些牢房是由它們共同的苦難、共同的〃哨兵〃、共同的雜役以及在新鮮空氣裡共同的半個小時〃放風〃連結在一起的;利用〃放風〃時說一句話或做一個動作,就能探聽到訊息或者保住一個人的生命。在囚犯們一同去受審、一塊坐在〃電影院〃或一道回來時,這種兄弟般的友愛將整個監獄都連在一起了。這種友愛很少是用語言而是用巨大的行動來表現的,只簡單地捏一捏手或偷遞一支菸就足以打破那關住你的牢籠,把你從那毀滅性的孤寂中解救出來。監獄裡有手;當你受刑回來時,你會感覺到這些手在怎樣支撐著你,使你不至於倒下;當敵人竭力用飢餓把你趕到死亡的邊緣時,你會從這些手裡得到食物。監獄裡有眼睛;它們在你赴刑場時看著你,使你知道,你必須昂首闊步走去,因為你是他們的兄弟,你不應該用不堅定的步伐來削弱他們的鬥志。這是一種用鮮血換來的不可征服的兄弟友愛。如果沒有這種友愛的支援,你就連命運中所遭受到的十分之一的痛苦都忍受不了。無論是你或者任何別人都忍受不了。
在這個報告裡——如果我能繼續寫下去的話(因為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去),將要常常出現作為這一章 的標題的幾個字:〃四○○號〃。一開始我只把它當成一個房間,我在那裡的最初幾個鐘頭,印象是不愉快的。但這不是一個房間,這是一個集體。一個愉快的、戰鬥的集體。
〃四○○號〃產生於一九四○年,正是反共科加強活動的時候。它是候審室——〃電影院〃的分院,也就是一間犯人候審室,是專為共產黨人設立的,免得為了每一個問題都把犯人從一樓拖到四樓來。犯人應當經常在偵訊官旁邊,這樣審問起來才方便。這就是他們設立〃四○○號〃的目的。
只要有兩個犯人——尤其是兩個共產黨員聚在一起,不用五分鐘就會形成一個能破壞蓋世太保的一切計劃的集體。
一九四二年,〃四○○號〃簡直就叫做〃共產黨中央〃了。它經過了許多變遷:數千名男女同志曾在這些長凳上輪流坐過,但其中有一點卻是不變的,那就是集體主義的精神、對鬥爭的忠誠和對勝利的信心。
〃四○○號〃——這是一個遠遠突出在前沿的塹壕,被敵人從四面八方包圍著,成了敵人的火力目標,但從來沒有閃現過投降的念頭。紅旗在它上面飄揚。這裡表現出了為爭取自己的解放而鬥爭的全體人民的團結一致。
在樓下,在〃電影院〃裡,穿著高統靴的黨衛隊隊員來回巡邏,你的眼睛眨一眨都要被他們喝叱。而在〃四○○號〃裡,監視我們的是捷克警官和警察局的密探,他們是以翻譯的身份為蓋世太保服務的,有的出於自願,有的是反動當局派來的,有的作為蓋世太保的幫兇,有的作為捷克人來履行自己的職責,但也有的介於這兩者之間。在〃四○○號〃裡,可以不用兩手扶膝、兩眼直瞪、挺直了身子坐著。在這裡,你可以比較自由地坐著,你能夠東張西望,打個手勢——有時甚至可以更加隨便些,但要看情況,要看是這三種人中哪一種人值班。
〃四○○號〃——是最能深刻認識被稱為〃人〃的這種動物的地方。在這裡,由於死亡的逼近,赤裸裸地暴露著每一個人——那些左臂上纏著紅布條的共產黨犯人或共產黨的嫌疑犯,同時也暴露出那些看守和在不遠的房間裡參加審問的人。在審問中,言語可以成為一種盾牌或一種武器。但在〃四○○號〃裡卻不能用言語來掩飾。這裡重要的不是你的言語,而是你內心的一切。在你內心裡只剩下最本質的東西了。
一切次要的東西,一切能掩蓋、緩和或粉飾你性格中最本質的特徵的那些東西,都被臨死前的旋風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