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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話,他看著她,不到十二個小時以前彼此都清清楚楚的事,卻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他想沒辦法,她衣服下面不可能讓那種事發生當時他還沒開始在刨木廠幹活。那天的大部分時間他躺在她借與他的帆布床上,在那間她給予他居住的小木屋裡,他抽著煙,雙手枕在頭下。“我的上帝,”他想,“這倒像我是女人,她是男人。”但這樣說也不正確,因為她一直抵抗到最後。但那不是女人的抵抗,女人的抵抗要是真心實意,任何男人也無法攻克,因為女人在肉體搏鬥時絕不遵守任何規則。可是她進行的是公平合理的抵制,遵循了在某種緊要情況下繳械投降的慣例,無論抵抗是不是能夠到頭。那天晚上,他等到燈光從廚房裡消失,然後又在她房裡照亮。他朝樓房走去,步子不急,但心裡暗暗感到憤懣。“我要教她明白,”他大聲說。他不想默不作聲。他大膽地進屋,登上樓梯;她立即聽見了動靜。“誰?”她問,但聲調裡毫無驚恐。他沒有回答。他爬完樓梯,走進房間。她還未寬衣,轉過身來望著他從門口進入,但沒有同他講話。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到桌邊,把燈吹熄。他想:“這下她會逃跑。”於是,他一步躥到門邊去攔她。可是她並未逃離。他發現她仍然呆在她坐的地方,連坐的姿勢也沒有改變。他開始解開她的衣服。他跟她講話,聲音低微、緊張而又嚴厲:“我要教你明白!我要讓你明白是咋回事!”她毫不抵抗,甚至彷彿在幫他忙,到了最需要幫忙的時刻,她的四肢稍稍地改變著姿勢。但是,他手下的身子卻彷彿是一個死去的女人,只是還未僵硬而已。然而他不退卻放棄,他的手腳又急又重,僅僅由於情緒狂熱的緣故。“至少我終於讓她明白了她是個女人,”他想,“現在她憎惡我,但至少我教她明白了那一點。”
第二天,他又整天躺在小木屋裡的帆布床上,沒吃任何東西,甚至不去廚房看看她是否給他留放著食品。他在等待日頭偏西,等待黃昏來臨。“那時候我就離開,”他想。他不期望再見她一面。“最好一走了事,”他說,“別等她有機會把我趕出小木屋。就那麼大點事。白種女人從不這樣幹,只有黑種女人對我耍過這種威風,趕我走。”因此,他躺在帆布床上,一邊抽菸,一邊等待日落。他從敞開的門口瞧見日頭漸漸偏西,斜影拖長,變成銅黃色。接著銅黃色褪變為淡紫色,變成夜幕四合後的昏暗一片。這時他能聽見青蛙呱呱的叫聲,螢火蟲開始在門框外閃爍飛舞,隨著夜色漸漸暗黑而更加耀眼。他站起身。除了那柄剃刀,他別無所有。一旦他把剃刀放進口袋裡,他便做好了外出準備,或近或遠,天涯海角也在所不辭,任憑那條看不見的危難四伏的道路延伸。然而,當他邁步時卻仍朝著那幢樓房,彷彿他一發現自己的腳想朝那兒走便依了它們,像是失去重心飄浮了起來,甘願聽其擺佈。心想好吧好吧飄就飄吧,越過黑暗飄向那幢房屋,飄上屋後的遊廊,從那道門進去,這門是從不上鎖的。可是等他把手搭上門,門並不開啟。也許好一會兒他的手和信念都不敢相信;他彷彿靜靜地站在那兒,未加思索,看著自己的雙手用勁推門,聽見裡邊的門閂發出響聲。他不作聲地掉頭走開,仍未發火動氣。他朝廚房的門走去,估計那兒的門也閂上了。可是他卻出乎意料地發現那門開著,發現自己早就希望它開著。然而這門未上鎖的事實卻好似對他的侮辱。彷彿一個仇敵,他已竭盡全力報復,對方卻仍然傲慢地站著,安然無恙,完好無損,帶著鄙夷不屑的意味深長的目光斜視著他,叫他無法忍受。他進了廚房,但沒朝通往樓房本身的門走近,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晚上就是在這道門口,看見她舉著蠟燭出現在那兒。他徑直走到為他擺放著食品的桌子旁。他不用看,他的手便能感覺到,飯菜還有餘溫,心想這些是為黑鬼準備的,為黑鬼。
他像是在隔著一段距離觀察自己的手,看著手端起一盤菜,上上下下地晃動,然後端在手裡深深地嗅聞,動作緩慢,全神貫注。他聽見自己像在玩什麼遊戲似的大聲地講出來:“鹹肉。”然後看著自己的手端起菜盤猛向牆壁擲去,投向看不見的牆壁,等待那哐啷一聲響過室內然後又完全歸於寂靜,他又端起另一盤菜。他平穩地端到面前,不住地嗅聞。這一盤得花點兒時間。“菜豆呢或是菠菜?”他說,“菜豆或是菠菜?……好吧,就叫菜豆。”他狠狠地將它擲去,等待撞擊聲。響聲完結後他又舉起第三盤菜。“什麼東西加洋蔥,”他說,心想這真有趣。我以前咋個沒想到這麼幹呢“女人的髒食。”他朝牆壁擲去,動作又慢又狠,一邊聽那哐啷一聲響,一邊等待。這時他聽見了別的聲音:屋內的腳步聲,朝門口走近。他想:“這回她會有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