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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辦呢。她當時就要去那兒,要我給她指路。我說那有兩英里遠呢,她聽了只笑了笑,好像我是個孩子什麼的。她說:‘從亞拉巴馬州來的這一路都走過了,我還怕再走兩英里不成。’然後我對她說……”他的話音停住了,兩眼瞅著放腳的地板出神。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我撒了個謊,是的。不過,從某一方面來看,這不算是撒謊:因為我明白那兒會有許多人看熱鬧,她卻要上那兒去找他。我自己沒有把握,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去後會怎樣,會有多麼糟糕。於是我告訴她,他正忙著幹他的活兒,最好六點鐘後到城裡去找他。這話倒也不假。我相信他的確把那種事,把懷裡揣滿冷冰冰的小瓶子叫作活兒的;要是廣場上沒有他,那他準是暫時鑽進了某條小巷,或者稍稍遲了一步還沒從小巷回來。所以我勸她別急,等等再說。她等在那兒,我一面幹活一面琢磨該咋辦。現在想來當時情況不明我是多麼著急,而今我知道了全部情況,相比之下當時的著急算不了什麼。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想,我要是能退回到昨天去,只有當時那點兒擔心著急,那一切會容易得多。”
“我還是不明白你有什麼可擔心的,”海託華說,“那個男人幹那種事,她落到這個地步,都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了力,一個陌生人所能做的你都做到了,除非……”他也說到一半住口了。話音一斷,正說的事便漸漸消散,不經意的思索變為推測,接著竟成了關切之類的東西。拜倫坐在對面沒有任何動靜,他垂著頭,表情十分嚴肅;而坐在拜倫對面的海託華,還沒有想到愛情上面去。他只記得拜倫還年輕,過著獨身和勤勞的生活;從拜倫的談話裡,那個與他素不相識的女人或許具有某種令人動心之處,即便拜倫仍然相信那不過是憐憫而已。於是,他更密切地注視著拜倫,既不是冷眼旁觀也不是滿懷熱情。與此同時,拜倫繼續以平板的語調講述:到了六點鐘,他還不知道該咋辦,甚至在他和莉娜走到了廣場的時候,他仍然猶豫不決。當拜倫不動聲色地談到,他們到了廣場以後他決定將莉娜領到比爾德太太家時,海託華迷惑不解的神情才開始有所觸動,有了某種預感,想要退縮逃避。拜倫靜靜地談著,邊想邊回味:當時像是有什麼東西滲入了空氣,進入了夜晚,使人們熟悉的面孔變得陌生;而他還沒有聽人說起,也不用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弄明白是什麼使他天真無知造成的困境顯得十分幼稚;實際上他不用弄清事情的真相就知道不能讓莉娜聽到這一切。他不用別人明白地告訴他,便已確定無疑地發現了那溜掉的盧卡斯·伯奇。現在看來,他要再不明白就真是個愚昧無知的傻瓜蛋了。整整一天,命運,機遇,在空中豎起一道黃色煙柱,一個警告訊號,而他太蠢,竟然沒有能夠領悟到。所以他得迴避人們——旁邊走過的人,迴避周圍盡在談論這樁事的氣氛,以免她得知真相。也許當時他明白,遲早她得知道,會聽人說起,而且可以說她也有權利知道,但他似乎覺得只要領她走過廣場,進入某個人家,他便盡到了責任。不是對那樁邪惡的責任,他的責任在於當她身無半文、長途跋涉三十天之後到達這兒,造化選擇了他作為傑弗生鎮的代表,在邪惡發生之際同她呆了一個下午。他沒有迴避這一責任的想法或願望,只是為了讓自己,也讓她,有時間可以感受到驚訝和震動罷了。他靜靜地結結巴巴地談著,低著頭,始終是那平板的沒有變化的聲調,而坐在對面的海託華望著他,顯出一副畏縮、不肯接受的神情。
他和莉娜終於走到他寄宿的住宅,走進了門。她好像也有某種預感似的,他倆站在門廳裡,她望著他,首次開口問道:“街上的那些人想對你說什麼?那幢被燒燬的房子是咋回事?”
“沒啥,”他說,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音聽起來乾巴巴的、輕飄飄的,“只是說伯頓小姐在這場火裡燒傷了。”
“咋個燒傷的?傷得怎樣?”
“我想不太糟糕。也許一點兒都沒燒傷,鄉親們只是談談,像通常那樣,他們總這樣的。”他不敢看她,更不敢與她的目光相遇。可是他感到她在注視他,他彷彿聽見各種各樣的聲音:談話聲,鎮裡各處緊張的小聲交談,他匆匆領她走過的廣場那兒的聲音,人們在那兒相遇,在熟悉和安全的燈光下談論。寄宿舍裡也彷彿充滿熟悉的聲音,但更主要的是沉悶,難忍的拖延,他注視著昏暗的門廳,心想她為什麼不出來,為什麼不露面正在這時,比爾德太太出現了:一位神態怡然的女人,手臂紅紅的,一頭散亂的花白頭髮。“這是伯奇太太,”他介紹說,瞪大了眼睛,顯得迫不及待,強人所難似的,“她從亞拉巴馬州來,剛到城裡。她要在這兒見她丈夫。他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