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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相互望著。“我早就知道你不會喜歡我這樣做的,”拜倫說,“我沒有坐下來當客人,看來做得對。但我沒有料到你會這樣,竟然反對一個遭受了委屈和受到背叛的女人——”
“凡是有了小孩的女人都不曾遭受背叛;給一個做了母親的女人當丈夫,無論他是不是孩子的父親,總歸是個戴綠帽子的人。拜倫,至少給你自己十分之一的機會吧。如果你非結婚不可,有的是單身女人,大姑娘,貞潔的閨女。太不公平了,你竟然犧牲自己,為一個曾經做過選擇、現在又打算拋棄那個選擇的女人。這是不對的,不公平的。上帝安排姻緣時並不希望如此。安排姻緣?是女人在左右婚姻。”
“犧牲?我做了犧牲?在我看來,這犧牲——”
“不是為她,對這個莉娜·格羅夫來說,世上有兩個男人:盧卡斯·伯奇和拜倫·邦奇,而男人的數目多得不可勝數。但無論是莉娜或任何女人,都只應當有一個男人。沒有哪個女人例外;不錯,有不少善良的女人做過殘忍男人的犧牲品,在他們做出酗酒這一類事情的時候。但哪個女人,無論好與壞,經受的殘忍男人的折磨,能與男人經受的善良女人的折磨相比?給我舉出來,拜倫。”
他倆心平氣和地交談,沒有動氣,仔細地度量對方的話語,像兩個各持己見、互不相讓的人所做的那樣。“我想你是對的,”拜倫說,“無論如何,不應當由我來說你說錯了。同時我也不認為應當由你來說我錯了,就算是我錯。”
“不,”海託華說。
“即使我錯,”拜倫說,“我想我也得告辭了,祝你晚安。”他輕聲說:“到那兒還有一長段路呢。”
“是的,”海託華說,“我自己從前也常常走那條路。準有三英里吧。”
“兩英里,”拜倫說,“好啦。”他轉過身。海託華沒有動。拜倫調換了一下手中迄今尚未放下的食品袋。“我說晚安,”說著,他朝門口走去,“我會來看你的,過不了多久。”
“好,”海託華說,“我能夠幫上什麼忙嗎?你需不需要什麼?床單什麼的?”
“謝謝。我想她夠了。那兒已經有了一些。謝謝。”
“你會讓我知道?如果有什麼事。要是孩子——你已經找好醫生了嗎?”
“我會安排的。”
“但你是不是已經找好了一個?預約了嗎?”
“我會照料這一切,而且會讓你知道的。”
說完,他走了。海託華又從窗邊看著他穿過門廊,走上街道,朝著城邊踏上兩英里的路程,手裡提著一袋袋紙裹的食品。他雄赳赳地邁開大步,很快走出了視線;他的步伐,對一個發胖氣短的老人,一個長期坐臥不動的老人來說,真是望塵莫及。海託華靠在窗邊,迎著八月的暑氣,全然不覺自己住處的氣味——一個不再參與生活的人的氣味:胖體發出的汗臭,像行將就木的人穿的襯衣的陳腐氣味——他傾聽著腳步聲,明知聽不見了,卻似乎還能聽見,心裡想著:“上帝保佑他。上帝保佑他。”想著年輕吧。年輕吧。再沒有別的任何東西比得上年輕:世上再沒有別的比年輕更美好他靜靜地思索:“我不應當丟掉祈禱的習慣。”這時他不再能聽見腳步聲,只聽見無數昆蟲唧唧鳴叫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他靠在窗邊,呼吸著沃土散發出的炎熱沉悶的氣息,憶起他年輕時的情景;青春年少時他熱愛黑暗,喜歡在夜裡到樹林中去獨自坐著或行走。在這種時候,地面和樹幹的表皮變得真切,顯得荒野,神奇迷人,令人遐想萬端,又驚喜又恐懼。他會感到害怕,十分驚駭,卻又喜歡沉浸在那種驚駭之中。後來他進了神學院,有一天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再害怕了,像是什麼地方有扇門已經關閉。他不再害怕黑暗。他只是憎恨黑暗,希望逃離黑暗,進入四壁之內,見到人為的光亮。“不錯,”他想,“我永遠不應當讓自己丟掉祈禱的習慣。”他從窗邊轉過身。書房的一壁擺滿書籍。他在書前尋找,找到一本他想讀的書。這是一本丁尼生的詩集,已經翻舊了。自從在神學院唸書以來,他一直儲存著這本書。他坐在燈下翻閱著。不用多久,那優美的鏗鏘有聲的語言開始跳動,凋敝的樹林重又生機盎然,沮喪無望的心境變得舒展、敏捷而又安寧。這比祈禱更妙,不必費心去思索講出聲音,像在一座大教堂裡聆聽一位閹人歌手在歌吟,而吟唱的字句他懂不懂完全無關緊要。23
十四
“那邊小木屋裡發現一個人,”助手告訴警長,“不是在那兒躲藏,而是在那兒居住。”
“去看看,”警長說。
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