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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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寫在四十年代的昆明。林徽因病逝梁思成續絃,何雪媛還是隨梁思成生活,七十年代初跟隨了後半生的女婿梁思成又先她而去,何氏又隨梁的後妻林洙過日子。周恩來總理得知林徽因母親仍健在,指示有關部門給予每月五十元生活費。“文革”紅衛兵來抄家,抄出何氏衣箱底一柄刻有“蔣中正贈”字樣的短劍。這還得了,老太太飽受一頓皮肉之苦。短劍是林徽因異母弟林恆航校唸書的遺物,凡航空學校畢業的學員,每人有幸獲得這個離校紀念品。此劍無疑是林恆犧牲後林徽因珍藏下來的,林徽因病故傳給老太太收存。她生厭的林恆為國捐軀,遺物又使她捱打,老太太想些什麼呢?不再是宿怨吧。
八十多歲的何氏老態龍鍾了,日常生活依賴好心的梁思成續絃林洙女士照料。她不知道在醫院裡的女婿已經病故,孤寂地走完她人生的最後半年,更加孤寂地悄然消失。林徽因生母悲劇地度過了一生,是漫長的所謂的“無事的悲劇”。這樣無聲無息的悲劇,中國女性裡很多,多得連她們自己不再意識到是悲劇。
現存最早的林徽因照片是三歲留下的那張,一人立在院子裡,靠著氣派的座椅,個子僅及椅子扶把,朦朧的眼光注視著陌生世界。後來的一張到了八歲,是她和胞妹麟趾(五歲,不久夭折)及表姐王孟瑜(十四歲)、王次亮(十二歲)、曾語兒(十一歲)的合影。那天林長民帶她們逛街,留影紀念。照片有林長民題識,其中說道,“徽音白衫黑絝,左手邀語兒,意若甚暱。實則兩子偶黠,往往相爭果餌,調停時,費我唇舌也”。
關於林徽因童年的文字材料少得近於零。父親去世過早,母親沒有文化,幾乎沒有人確切、具體地記述過她的童年。她自己不會沒有記憶,也不會不曾對人說過,但未留下多少文字痕跡,即使對她兒女也不大願意回首那些往事。林徽因的一篇散文透露她六歲得過水痘,兒童都要經歷一回的這個疾病,她家鄉叫“水珠”。她竟然不像許多兒童那樣感受難忍的病痛,卻說:“當時我很喜歡那美麗的名字,忘卻它是一種病,因而也覺到一種神秘的驕傲。只要人過我視窗問問出‘水珠’麼?我就感到一種榮耀。”在這異乎尋常的感受是她最早顯露的藝術氣質。
幼小的林徽因和一群表兄弟表姊妹住在杭州祖父大院裡,享受了大戶人家少爺小姐們都有的歡樂。她的啟蒙教育落在同住一起的大姑母身上,大姑母出嫁後依然常年住在孃家。林徽因異母弟林暄曾回憶:“林徽音生長在這個書香家庭,受到嚴格的教育。父親不在時,由大姑母督促。大姑母比父親大三歲,為人忠厚和藹,對我們姊兄弟親勝生母。”(致著者信)這位姑母彌補了母親性格、文化方面的缺陷,此時林徽因的天地有如祖父的庭院一片陽光燦爛。
父親時常在外,留林徽因在祖父身邊,留下一個通訊員。她六歲開始代筆為祖父給父親寫家信,今天無法讀到這些信了,所幸家人儲存了一批父親給她的回信,此錄最早的一封,那年林徽因七歲。
徽兒:
知悉得汝兩信,我心甚喜。兒讀書進益,又馴良,知道理,我尤愛汝。聞娘娘往嘉興,現已歸否?趾趾聞甚可愛,尚有鬧癖(脾)氣否?望告我。
祖父日來安好否?汝要好好討老人歡喜。茲寄甜真酥糕一筒賞汝。我本期不及作長書,汝可稟告祖父母,我都安好。
父長民三月廿日
要說此時的林徽因還是個需要父親哄騙的孩子,那麼從下一封信可以見出,儘管她還只是十二歲兒童,卻已長成能夠傾聽父親心聲的早熟的小姑娘:
本日寄一書當已到。我終日在家理醫藥,亦藉此偷閒也。天下事,玄黃未定,我又何去何從?念汝讀書正是及時。蹉跎悞了,亦爹爹之過。二孃病好,我當到津一作計□。春深風候正暖,庭花丁香開過,牡丹本亦有兩三葩向人作態,惜兒未來耳。葛雷武女兒前在六國飯店與汝見後時時念汝,昨歸國我餞其父母,對我依依,為汝留□,並以相告家事。兒當學理,勿盡作孩子氣,千萬□□。
徽兒
桂室老人五月五日
林徽因對知友費慰梅談論過自己的童年生活,費慰梅這句話或許是那時林徽因情狀的記錄:“她的早熟可能使家中的親戚把她當成一個成人而因此騙走了她的童年。”(《梁思成與林徽因》)早熟二字點中了林徽因童年生活的特徵。祖父病故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