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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後面跟著他的妻子,我眼睛望著兩人之間的空隙,天花板、牆壁開始旋轉。李強一把扶住我,一臉驚愕:
“你想幹什麼?”
“我要離開這裡。”這是我唯一能說得出來的心裡話,我心裡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你不要命了!”李強和妻子把我攙回房間,扶我躺在床上,蓋好被子。
“我們每天都來看你,你一直昏睡不醒,你的病很嚴重。現在也不能多動。”李強說。
嚴重,我想,嚴重倒好。我喘著氣,越來越感到無力。我看著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慢慢變成了藍色。
“那天晚上我們在家裡等了你兩個鐘頭,後來趕到這裡,發現你倒在沙發旁。”李強說。
沙發?我有點疑問,但是已經沒有力氣說出來,也不想說出來。反正現在,對我來說,所有的問題都無所謂問題了。
“你的臉一點血色都沒有,全身冰涼。我們立即打電話給急救醫院,趕來一批醫生。醫生說你不能動,所以就把旅館當成了臨時醫院。你不知道,有許多醫生給你治療,還有許多護士看護你。而外邊下了整整一個禮拜的雪。”李強說。
一個禮拜的雪?一直沒下雨嗎?像一粒火星,這個問題在我的頭腦裡閃了一下。眼皮很重,有股力量在拼命把它們拉合起來。
“從你來的那個晚上開始就在下雪了,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停,正好是你昏迷的時間。”李強說。
“剛才我進門時看見你的神色不對,你可能誤會了,”李強說,“你一直想念範妮婭,我知道。可是範妮婭自從你走後,一年以後就患病去世了。這位是她的妹妹範小婭。怎麼啦,林小軍?”
我不想回答。那顆火星燃燒起來,照亮了我的世界。我睜了睜眼睛,看了一眼範小婭。我想起七天前我頭腦裡的雨水和墓地。範妮婭死了。十年來,我一直跟她的亡靈抒發愛情。範妮婭曾在我的夢境中說:“晚上我想到你的夢境中去。”後來她又說:“也許只有我死了,那才成為可能。”範妮婭死了,所以她才有可能兩次進入我的夢境,一次在九年前,一次在七天前。她第一次來是向我、向塵世告別,第二次是想叫我作伴,她眼角的魚尾紋是死亡的標記。我第一次知道人在陰間也會老去。我們相逢在人間和陰間的交介面上。
我相信範妮婭是因為我而死去的。我卻沒有追隨她而去,像蟲子一樣活了下來。要是我知道她九年前就已離去,我也不會繼續活在那座小城。
現在我累了,沒有力氣想那麼多了。醫生進來了,李強在呼喚我的名字。但願現在誰也不能阻擋我走向範妮婭的腳步。我知道,我和範妮婭開始相愛的時候,生活與愛情合謀,從背後朝我射了使我慢性死亡的七槍。
1994年3月
【一個星期天】
一個星期天的早晨,裡冬被一陣急促的鳴叫聲驚醒了。起初,他還以為那是窗外馬路上救護車的聲音,後來,他往外翻了個身,才發覺擺在床頭櫃上的那隻傳呼機,它輕輕蠕動著,像一隻黑色的甲殼動物。聲音就是從它身上發出來的,聽起來有點古怪,彷彿預示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白天的開始。
傳呼機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裡冬只看了一眼便又閉上眼睛。他需要再好好地睡上一覺。可是,才隔了一會兒,他還剛剛走回到昨晚那個廣闊的夢境的邊緣,那古怪的聲音便又響起來,而且接連響了兩遍。
再賴在床上是毫無意義了。裡冬穿衣起床。他趿著拖鞋,把窗戶開啟,然後到衛生間裡洗了個臉。自來水是黃的,混著鐵鏽。幸好從窗外吹進來的空氣還算新鮮。裡冬的心情稍稍有些好轉。
早餐倒還豐盛:一碗稀粥、一隻鹹鴨蛋、一袋麵包片——這是一頓令人愉快的早餐,裡冬仔細地享用著它們。稀粥是昨晚就煮好了的,涼爽,潤滑可口,它的表面覆蓋著一層微微起皺的粥皮。鴨蛋醃得恰到好處,香噴噴的,一敲開便往外淌油,有幾滴淌到了手指上。裡冬把指頭伸進嘴裡,挨個吮吸乾淨。麵包太多,裡冬便留了一些,準備晚上當點心吃。
大概是在早上七點鐘左右,裡冬走出了這座灰暗的宿舍樓。他從宿舍樓的陰影裡走到陰影之外。這是一個美麗的星期天,陽光從樓群之間的那片天空斜斜地照射下來,照在宿舍樓前那斑駁的圍牆上。從馬路那邊飛過來的灰塵在裡冬眼前整齊地飛行著,它們像一群愉快的小昆蟲,在陽光中發射著五顏六色的光。裡冬盯著這些塵埃,腳步變得輕快起來。他小跑著,穿過那條僻靜、潮溼的小巷,來到大街上。他往北拐了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