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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外面觀德喊道:“我家只有祖公與母親、妹子三人。”
縣太爺叫皂役進去拿來。皂役人去,只有一個婦人,東走西跑,床上臥著老人,只有一絲殘喘,不敢拿他,只把婦人扯出。太爺問道:“你是周文玉何人?”張氏道:“是文玉妻子。”太爺道:“你公公哪裡去了?”張氏道:“公公臥病在床,命在旦夕。”太爺道:“你丈夫周文玉在太平府糾合強盜,劫了皇槓,被官緝拿,招出合夥同謀,窩存贓物。本縣奉布政司火牌,特來起贓。左右細細搜來!”衙役到前堂後室,各處搜檢。只見箱籠櫥櫃之中,俱是破衣破棉,並無銀兩。搜了半日,不見形跡。太爺打轎回衙,將他母子帶進。張氏大哭道:“爺爺呵!公公命懸頃刻,若把小婦人帶去,公公若死,何人收拾?”太爺道:“也罷,撥了四個衙役在此看守,候他事完,帶他堂訊。”
一面帶了觀德,起轎回衙。
那周國治病在床,聽得砰砰硼硼,倒箱傾籠,家中如同鼎沸,倏然一驚,早已氣絕了。張氏見公公已死,哭倒在地。蓮香亦大哭起來。左右鄰舍見縣官去了,進來一看,見這淒涼光景,個個嘆息,墜淚扶起張氏醒來。齊說道:“你速速打點收殮公公,啼哭何用?”張氏收淚,思想:“家中並無分文隻字,又無族房親戚,何處告貸?前日丈夫起身,多蒙趙家伯伯周贈。
如今事急,不免將女兒賣與他家,收殮公公便了。”張氏對衙役說明,衙役撥夥計跟她同去。張氏扶蓮香至趙家敲門。
原來趙廷章聞知搜贓事情,及張氏同女兒到自己的家中,早知來意,只是恐有拖累,自己躲過,叫妻子出來迎接。張氏哭訴情由,復說:“棺衾無措,情願將女兒蓮香賣與貴宅,得些身價,收殮公公。”說完叫蓮香叩頭。王氏大娘忙扶起,抬頭見蓮香相貌端莊,是個有福之人,心中已有定見。說道:“周嬸嬸,叔叔雖然落難,日後必有清官雪冤伸枉,不必哀痛。奴家贈銀二十兩,嬸嬸收去,收殮公公。令愛,妾身意欲求為養媳,不知意下如何?”張氏慌忙跪下道:“妾夫屢蒙周恤,此番又蒙大德,使小女不至流為下賤。此恩此德,沒齒不忘。”
王氏扶起張氏道:“嬸嬸不要折殺奴家。”入內隨即取出白銀二十兩,交與張氏。囑道:“你到家只說將令愛賣在我家,得銀二十兩便了,不必說了聯婚事情。待官人往鄉回來,還要暗地相幫。”言說未了,衙役喝道:“及早回去買備棺衾,毋得累我。”
張氏回家,收拾公公已畢,將餘銀暗帶身邊,同衙役來到公堂。正值知縣升堂,衙役將張氏母子帶上。那縣官是捐納出身,甚然兇惡。喝道:“周張氏!你丈夫做了大盜,打劫皇槓,贓銀存在那裡?快快招來,免受刑法。”張氏哭道:“爺爺呵,小婦人世代書香,知文識理。只為家貧,丈夫往登萊作幕,不想半途被何人誣陷作強盜,屈打成招。小婦人在家針指度日,那有什麼贓銀存匿之處?爺爺若不信,可問鄰里便知了。”知縣喝道:“好利口的婦人!這是上司行文前來,追此贓銀,非同小可。不打如何肯招?左右,拶指起來!”衙役把張氏拶指,可憐張氏痛苦難言,叫苦呼天道:“爺爺呵!此乃無影無蹤之事,叫小婦人招出什麼?”
縣官叫把那小子帶上來,衙役將觀德帶上。縣官喝道:“你這小子,快把你父親打劫的金銀存何處,速速招來!”觀德道:“爺呵!小人的住房,不過一畝,上至椽瓦,下至地墓,爺爺俱已搜遍,更有何處可存許多銀子?”縣官道:“你必是寄頓親戚之家,不打如何肯招?把他夾起。”左右把觀德套上夾棍,觀德大叫一聲,昏昏死去。
縣官見二人至死不招,便叫松刑。俱令書辦立了文案,把文玉房屋變賣,妻子官賣,限三日內當堂呈繳。衙役帶了母子二人出行,母子沿途啼啼哭哭,路人盡為憐憫。
原來趙廷章與文玉素好,只為他身遭陷害,昨日將他女兒收為養媳,贈銀二十兩,一面叫人探情。家人回報:“縣官將他母子動刑不招,發出官賣。”廷章忙叫總管趙昌、趙茂,將銀一百兩,假作遠方客人,向官買他母子;再贈他盤費,叫他先往太平府監中看待丈夫,然後到南直操江海大人處,擊鼓訴冤,必然昭雪。趙總管領了言語,帶了銀兩,扮作藥材客,來到青陽縣衙口,當官承買,攜他母子二人出了城門,來到一個庵寺。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