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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老者指的方向,活菩薩河逆流北上。她在夜晚行路。她不想也不能忍受那霧濛濛的太陽天,如果要殺孩子,只有你會做得出。這種太陽天,好像要喚起媽媽,讓她再做一次那種不負責任的事。
她在走。
她走了足足一個星期。先前的飢餓將不會再來。
家鄉的大潮,忽然之間,出現在面前,沒錯,就是它。她停下腳步。她怕了。疲頓的媽媽準會站在茅屋的門口,就看著她走來。她的媽媽,準會瞪著一雙疲倦的眼睛:你還活著?我以為你死了呢。最叫人害怕的,卻是她的那個臉色,當她看著歸來的孩子一步步走過來的時候,那個臉色。
整整一天,她都在猶豫,就在湖邊的一個看牛棚下,呆在那裡。
到了夜晚,她才行動起來。她開始沿洞裡薩湖北上,是的,她要按那位老者指點的相反方向而行。就這樣。啊!那個媽媽,她不知道她可以這樣做嗎?那她很快便會看到的。她準會猛然醒悟過來,拿起一根根子,不許她進門。但是這一回,當心你自己吧。
再見到那個女人,把孩子交給她。隨後,在季風中再一次遠去。
她又走了足足一夜,和一個早上。穿過的水田一塊又一塊。天空低垂。太陽昇起以後,頭腦卻沉重下來,到處是水,天空低垂,竟已觸到了水田。四下裡依然很陌生。她繼續行走。
她愈來愈害怕,腳步兒不由得愈走愈急。
她醒轉過來,看見了一個集市,好不熱鬧,出現在那裡,她走了過去。那氣味,正是家鄉食物的那種氣味,她相信:她已經離家很近了。
她走到一個尖頂茅屋前,蹲下來,想在那裡等著什麼,並且希望能看得更清晰。她已經做過這樣的事,比如等著集市收攤。但是今天她等呀等,終於看見了等待著的事情:
她父母正打集市的那一頭走來。她的視線模糊了,她深深地低下頭去,畢恭畢敬地,呆在那兒很久。她抬起頭來,看見媽媽,打市場的那一頭,正笑吟吟地望著她呢。
激動還沒有讓她不能自己。飢餓,原本被恐懼擋在了後面,現在又冒了出來,虛脫之中,她看到了燒肉,聞到了粥香。那是媽媽的愛正在盲目地表示吧。她看見人家給媽媽拿出了爆竹和香,便自個兒在那裡唸唸有詞,感謝老天,剎那間,那集市便在她的眼前旋轉起來,陶然讓她沉醉。
多麼快活。
她看見了兄弟姐妹,高高地坐在一輛馬車上,她朝他們揮手示意,他們也笑容滿面,向她這邊伸出手來,他們認出了她;她又一次深深地低下頭去,依然那個姿態,面朝大地;她猛然發現,自己正對著一張香餅,餅就放在面前。誰的手會將餅放在了面前,莫不是媽媽的手?
她吃了那餅,吃完睡了過去。
她就睡在那尖頂茅屋下面,躺在那裡。
直至她睜開眼睛,才感覺到一種炙熱的、明晃晃的光線,正籠罩四野,集市沒有了,家人去了哪裡?她怎麼讓他們就這麼走了?她的媽媽不是說:我們該回去了。難道不是嗎?她記得明明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媽媽,那會不會是另外一個女人呢?一個可以說是媽媽的女人,那個女人,她看出可怕的情形,看出她肚子大得孩子馬上就要出生,於是說她該回家去了。
她呆在那茅屋下面,直至夜幕降臨。一個女人給她端來一碗米飯。她試圖弄明白。誰說出了未了的這句話:我們要回去了,顧不著你了。
她睡了足足一個下午,像是被什麼擊垮了似的,如同她在豆宏山脈時那樣。她在傍晚時醒來。她記不清了,她在想,今天看到的,興許根本就不是她的媽媽,不是她的兄弟姐妹。可她為何感覺看見的,偏偏就是她的媽媽,就是她的兄弟姐妹呢?現在來看,這些人和那些人,他們又有什麼不同呢?
夜色下,她順著原路往回走去,沿著洞裡薩湖向南走去,順著從前那位老者指點的方向。
後來,在她的家鄉一帶,人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炙熱的、明晃晃的光線下,她正在遠去,依然懷著孩子,她不再怕什麼。她要走的路,她已決定,那是一條永遠離別媽媽的路。眼淚掛在臉上,但是,她卻拼力地唱起一首家鄉的歌謠。
彼得·摩根。他摘下了筆。
他出了房間,穿過使館花園,上了那條沿著恆河伸展的馬路。
她在那裡,就在那個前任拉合爾副領事的臨時官味對面。她正睡著,在路邊灌木叢的廕庇之下,躺在地上,身上的粗布衣衫還是溼漉漉的,她的頭光禿禿的,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