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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計算機,人物故事都儲存在裡面,
用到時就取出來,非常之現成。也不用複寫紙,一支毛筆就是他的紡織器,每天織
出許多五顏六色好看的彩網。後來,約稿多了,經常一天同時在報刊上連載六七篇
小說,混淆纏夾了怎麼辦?平日不用提綱的,這時也不得不用了,至少不至把這一
部小說中的人物錯到那一部,不至把這個人的故事接榫在那一個人的身上。有幾部
小說,事先言明,一稿兩用,分刊在南北不同地區的報刊上,這就有必要複寫,於
是改用了鉛筆。案頭常常放著四五支削好的、半長的鉛筆頭。磨磨筆尖,削兩下軟
木,既是休息,也是娛樂,而歸結於構思。
他每天的寫作的能量總在五千字左右。在各報上連載的作品,合計也不超過這
個數字,所以他能應付裕如。有人奇怪:他每天都寫那麼多篇,頭緒紛繁,縱有提
綱,也難免錯亂,何以他能井井有條呢?其實,他每天只是寫一篇,而不是同時寫
那麼多篇。今天這一篇,明天那一篇,輪流著寫,週而復始。他的安排,有時也有
改變,但基本上寫作數字是不變的。
他的寫作態度,是十分嚴肅認真的。香港有個刊物,說他常常一面打牌,一面
寫小說;有時電話來催,他就在牌桌上寫。這是沒有的事。他對打牌根本無興趣,
既不會打,朋友也不帶他打。說起來,他小說中所描寫的牌局,都欠缺精采,不是
沒有原因的。如今倒有人把他和牌連在一起,簡直是笑話。
他所寫的,是他熟悉的人和事;遇有所不熟悉的也要他寫時,他就不辭勞苦地
深入到生活中去。寫《啼笑因緣》,背景是天橋,好多日子,他都泡在那裡,沈鳳
喜、關秀站以及沈三絃、關壽峰,就是從那裡體驗出來的。寫關氏父女,原本不在
計劃之內,是報紙主編人提出的要求:“加點‘噱頭’吧,上海讀者喜歡武俠的。”
他豈肯向壁虛造說什麼“口吐白光”,他要塑出入情入理、有血有肉的形象。他曾
和我說過,他的祖父是有武功的,用筷子夾蒼蠅是他親眼所見。他寫武俠,是有限
度的武俠,決不出人情之外。
報紙刊登長篇連載,最忌的是中斷。有些作家偏偏老犯這個毛病,報上常見
“續稿未到暫停”字樣。破壞了讀者情趣,影響了編者安排,非常不好。只因連載
的長篇,動輒幾十萬字,甚至更長,作家們很少有全部寫完後再拿去發表的,一般
是隨登隨寫、隨寫隨登,這就難保中間有個耽擱。他注意到這一點,總不讓自己的
作品在連載中有一天脫節。在《金粉世家》的自序中,他說:“當我寫到《金粉世
家》最後一頁的時候,家裡遭了一件不幸的事件,我‘最小偏憐’歲半的女孩子康
兒,她害猩紅熱死了。我雖二十分的負責任,在這樣大結束的時候,實在不能按住
悲慟和書中人去收場,沒有法子,只好讓發表的報紙,停登一天。過了二十四小時
以後,究竟為責任的關係,把最後一頁作完了。”一部連載五六年的作品,因為死
了女兒中斷了一天,抱恨不已,他對於著作小說的事業心、責任感,看有多麼強烈!
1937年在南京,1949年在北京,他得過兩次重病,坐不起身,提不動筆,無可
抗拒地停止了寫作。至於平常,有什麼頭疼發燒,那是不在話下,他總掙扎著照寫
無誤。抗戰時期在重慶,敵機日來空襲,大家“入土為安”,都要下防空洞。他卻
不管那些,空襲警報儘管響著,敵機在頭頂上轉,他寫他的,只當沒有那回事。有
一次,炸彈在他家附近開了花,他的夫人急了,跑出防空洞,要和他共生死存亡。
沒法子,為了一家老小的安全,也只好下洞。就憑這樣,他還是一聽敵機飛過頭頂
就回家去寫;家人等解除警報的汽笛聲響出洞時,他已寫了幾頁紙了。
寫小說是他的職業。人們有個通病,“吃一行,怨一行”,常會把自己的職業
當包袱,幹久了時就感覺苦惱厭倦。他可不是這樣。他是越寫越來勁,沒有個滿足,
總想新寫的一部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