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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想不通怎麼露餡了,我們都藏了這麼多年了。”牛再山有氣無力道,眼看著十幾年的經營,都煙銷雲散了。
“從我們在津門被反包圍住就露餡了,天下還是有高人啊……老四,你後悔了?”制彈人輕聲道著,又揉了一次眼睛,正是那位在械鬥中差點身亡的華登峰,只不過這個名字已經不用很久了,他自己都快忘了。
“悔個逑啊,都好過這麼多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做夢都經常夢見到很多警察包圍著咱們兄弟……他們實在是夠蠢啊,十幾年都沒找著咱們。”牛再山說著,從自己履歷裡找到了足夠回憶的東西。
“相信我,我不會讓我的兄弟落到警察手裡的。”華登峰看著時而緊張、進而興奮的牛再山,他慎重地道。
“我信,我一直都信你和大哥,成全了我這麼多年逍遙……老子這輩子,死也值了。”牛再山道,他頹然靠著窗臺坐下,似乎有點慌亂,幾次都沒點著煙。
華登峰凝視了片刻,表情像訕笑一樣,笑了笑,又低下頭忙他的手工了,一顆一顆子彈壓進彈匣,槍已擦亮、打好的行囊就在腳下,浪跡天涯的日子又要開始了,他並不介意過什麼樣的生活,只是有點介意,這位失魂落魄的兄弟,快到崩潰的邊緣了。
喀嚓……槍匣進膛,握著冷冰冰的金屬,感受著槍身傳來的質感,似乎有讓他心靈寧靜的效力,他閉著眼,像在傾聽著動靜、像在感受著槍身、又像在期待著,不知道是結束,還是又一個高潮的開始。
BIU……他嘴裡發著輕響,此刻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心理感應,像自己已經被一個準星鎖定的那種感應,那讓他興奮,他甚至在臆想裡,回身一槍,擊中了準星後的那個人,哪個人應聲而倒,眼眶迸血,成了一個黑黑的窟窿……對,就像他一樣,眼眶是個黑黑的窟窿,那種痛苦他相信不會有人能熬得過來,而做得比他更好。
他就那麼靜靜地坐著,在沒有一絲風的空間裡,甚至能感覺到蚊蟲飛過的微動。那個無可名狀的世界裡,主宰是自己,而且是唯一的。
夏夜苦短,微微的曙光很快透過簾子悄悄爬進來了,漸散的夜幕,朦朧的景色,依稀可辨這個複雜的環境,幽深的衚衕,犬牙交錯的舊房棚居,偶而可見的只有起得很早的流浪狗,在垃圾堆上刨著找食,偶而會徒勞地衝著不知名地方狂吠幾聲,然後又開始尋找可以果腹的殘羹冷炙。
警察沒有來,華登峰睜開眼時,覺得很失望……
第152章驚變沓來
“你行麼?”華登峰提起破舊的行囊,看了萎頓的牛再山一眼。
行囊,破舊的行囊,和二十年前來中州時拎著帆布包一個樣子。和所有來中州討生活的民工一個樣子,不管走在大街上還是躺在天橋下,沒有人會多看一眼。
梳著漢奸頭,原本已經頗有小老闆氣質的牛再山就不同了,境遇跌崖似的變化,讓他一時無法接受,躲的這幾天像過了很多年,他扣上帽子,戴上墨鏡,沒有回答華登峰的話。
“放鬆,沒有那麼快找到這兒,我是透明人……或者連人都不算。”
他枯瘦的手輕輕推開了門,初起的陽光讓他感覺微微不適,在陽光下,能看到的是一張蒼老的面容、鬍子拉碴的臉,雜亂的頭髮夾雜著黑白之色,和每天所見茫然徘徊在大街上、躺在橋洞下的那種上年紀的民工沒有什麼區別。
“走吧,沒有人,如果有,巷子裡藏不住的。”華登峰道。
牛再山緊張兮兮地跟在他背後,心慌地問了句:“二哥,我們去哪兒?要早知道,咱們就不回中州了啊,這特麼不是嫌命長了?”
“如果你不回中州,能不能躲到現在都是問題,早跟你說過,槍是兇器,你哥倆非要把它變成商品……藏不住啊,他一死,你跑得了嗎?”華登峰悠悠地,他開啟了門旁若無人地邁步出去了。
牛再山落後了一步,不過二哥這麼坦蕩讓他放心了,加快步幅追上來道著:“您和我哥手藝這麼好,不換倆錢太虧了,再說不幹這個,其他也不會幹啊?”
“所以自己乾的,就別後悔。”華登峰道。
“後悔個屁,他媽的,活過一天賺一天,反正咱們乾的事,槍斃幾回都夠了。”牛再山的惡念又泛起了,惡狠狠地道。
可不管憤怒、不管興奮、不管慌亂還是焦慮,華登峰都沒有什麼感覺,他像個冷血動物了,不喜歡錢、不喜歡女人、甚至連菸酒都沒有愛好,冷血到牛再山都有點怕他。
討了個沒趣,牛再山悻悻跟在華登峰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