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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漫天之際,顧老爺子仍未歸,顧遙便讓玉娘開箱取書。
初至時,她不敢亂看書,顧媽媽以為她是思念沈姨娘,便勸道:“姨娘最愛讀書認字,姑娘想她,看看書可好?”
自然是,極好。
來此間小半年了,顧遙還未完全適應時下書籍。反向閱讀已習慣,繁體字十之八九可辨,拙劣的印刷體能忍,唯獨沒有標點符號一件,叫人頭大。
通篇密密麻麻的字,全靠分段來區分,閱讀起來頭大得緊。
不過,啟蒙書三千百,《百家姓》不用提,《三字經》一句三字,《千字文》則是四個字,不存在這個問題。
複習哪本還沒定下,正院一陣吵吵嚷嚷,玉娘便道:“是將軍回來了。”
說完,便替顧遙穿衣帶帽,連小手都不放過,將人裹得嚴嚴實實,這才領她去正房。正房或坐或站,統共四人,除卻大老爺父女,還有一位白髮蒼蒼、精神矍鑠的老者,一位襖子破了數個口子男孩。
顧遙進去的時候,大老爺正抱著男孩,同顧老爺子吵得異常激烈,屋裡進人都不曾察覺。見狀,顧遙屏息、縮著身子,立在東門旁,假裝壁牆。
玉娘見顧遙駐足,略猶豫片刻,與她一併立在牆後。
這時,大老爺一聲吼,彷彿顧老爺子捅破天一般,只聽他道:“爹!言兒才七歲啊,你怎狠得下心!”
顧老爺子開口,音色沙啞,語調蠻橫,他說:“要不是跟著聖上清君側,兩年前老子就教他練武了!”
“兒子是俺的,俺不同意他學。俺那會兒十歲習的武,再過三年,爹再來教他吧。”
“三年後老子指不定在哪呢!哪來那麼多廢話?他能和你比嗎?顧家家規,除長子外不分家產,你是嫡長子,他呢?”
如果不愛,怎會嚴加管教?顧遙羨慕地看著堂哥。
大老爺卻不領情,很自豪地說:“兒子私房不少,不亂使,餓不著他的!爹別瞪俺,俺的私房還不是你給的?”
他說話的語氣、方式、內容,出處顯示著同顧老爺子的親暱。再瞧顧老爺子,被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除了乾嚎也沒辦法:“合著都是老子的錯?那老子改,今後別想從老子這裡拿銀子!”
“爹的銀子就是俺的銀子,您又不亂用,擱誰那都一樣。”
大老爺這話說得敞亮、大氣,不似兒子說得,更像當爹的再安慰兒子。顧遙沒忍住,笑出聲來,恰在倆人無言時,叫大家聽得一清二楚。
頭頂四道視線,顧遙漫步上前,跪地,叩首,口呼:“孫女給祖父請安。”
老爺子一身怒氣瞬間消失殆盡,訕訕道:“哈,五丫頭來了啊,起來,快起來,怎麼穿這麼多?路上好不好?別叫那勞什子祖父,叫爺爺,親切。”
“爹,你先別說這些沒用的,兒子和你說的事,你沒應呢。”
老爺子憤怒扭頭,衝兒子吼道:“沒看見有外人嗎?”
“外人”顧遙如被雷擊,險些忘了呼吸。
大老爺一噎,看了顧遙一眼,道:“沒炕高的孩子,怕甚?”
玉娘拿眼掃過老爺子,十分肯定道:“將軍說的外人是俺吧?俺有一事回稟,稟完就走。”
“哈,你說。”
“跨院的窗戶破得緊,房頂的瓦碎了一半,得修整修整才好常住。”
“嗯?跨院有人住?”
頂著顧謹吃人的眼神,玉娘將今日之事講了一遍,老爺子聽罷問顧謹:“不願同你妹妹住?”
顧謹看了大老爺一眼後,肯定地點了點頭。
老爺子便吩咐玉娘:“今晚對付一宿,明兒搬到裡屋吧。”
他說的裡屋,單是正房西間,玉娘喜上眉梢,大老爺不幹了,因道:“爹叫侄女住上房,把謹兒放哪裡!把俺的臉擱哪裡!”
耍無賴老爺子怕過誰?
他擺著極好說話的臉,道了個“好說”後,與顧謹道:“你是老大,又是俺看著長大的,可以先緊著你。”
顧謹信以為真,得意地看了顧遙一眼。
顧老爺子看在眼裡,補了句:“現在,只要你說句要住上房,就能立即搬進來。”
想也不想,顧謹脫口道:“我不住上房。”
老爺子便轉向大老爺:“聽見了?是大丫頭不住的。”又吩咐玉娘,“晚上收拾一下,明早帶著小五住進來。”
顧謹急道:“我不是這意思——”
老爺子哪還有功夫理她,徑直囑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