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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崗亭,立著穿白色制服的警察叔叔。
放眼望去,人群也是一片沉暗,藍的灰的黑的白的,少有鮮亮色彩。
許非騎著車回家,只覺走進了一幀幀老照片裡,看什麼都像蒙上了一層磨砂質,不清晰,更不真實。
他拐過幾條街道,又鑽進一條衚衕,這一溜都是雜院,兩三家、三四家同住。
他停在一戶人家門口,把車推進門洞似的窄道,再往裡走,抬眼是公用廚房,左右各有兩間屋。左邊姓張,右邊姓許,都在曲藝團工作。
“媽,我回來了!”
許非撩簾子進屋,發現人不在,抹身一轉,從廚房裡傳出動靜,“回來了,今天都忙啥了?”
“我能忙啥,跑腿打雜唄。”
他又進到廚房,一個面容溫和,身段苗條的中年女人正在淘米煮飯。
女人叫張桂琴,市歌舞團的舞蹈演員,現在年紀大了就退居二線,很少上臺,主要做教學工作。
“你年紀小又剛轉正,以後慢慢就好了。哎對了,你今天發工資了吧?”
“呃,發了……”
許非一撇嘴,摸出信封遞過去。
張桂琴抽出一小疊錢數了數,三十四塊整。她留下二十塊,剩下的還給兒子,道:“省著點花,以後不知道咋變動呢。你還沒登過臺,就算帶你出去也是看你爸的面子,自己心裡有點數,多長本事才要緊。”
“嗯嗯,知道了!”
他哼哼兩聲,懶得接茬,見張桂琴淘好了米,倒進大灶,又開始添柴燒火,忍不住道:“媽,咱家買個電飯鍋得了,還有煤氣罐也弄一個。”
“煤氣罐?那東西可不安全,說不定啥時候就炸了。”
“誰跟您說的啊?不安全國家能推出麼,人家一點上就有火,就不用這麼費勁了。”
“那也不行,一罐氣多少錢呢,不值當。”
“……”
行吧,許非閉口不言。
80年代初,煤氣罐還是新鮮玩意,很多人都覺得是炸彈,而且價格比較貴。到了中後期,城市居民才開始大量使用煤氣罐,甚至衍生出一種新的服務行業。
這貨在廚房轉了轉,嘴裡啃著根黃瓜,隨口問:“我爸呢,怎麼還沒回來?”
“跟你大爺有點事,晚上在這吃飯。”
“那我得打點酒啊。”
“你這孩子,明知道你大爺不喝酒。”
張桂琴敲了他一下,想想道:“不過家裡沒煙了,正好你去買一包。”
說著,她翻了翻口袋,摸出張煙票,白紙黑字極為簡陋,上面蓋著鞍城商業局的章。
這年頭從大米到精鹽,從毛巾到電池,從鐵鍋到雨傘,從收音機到箱包,基本買什麼都得用票。
尤其是大件商品,比如腳踏車,首先你得有腳踏車票,然後還得準備工業券。工業券是按工資比例發的,平均每20塊錢配一張券,適用範圍極廣。
這些票有一定的貨幣價值,但並不完全是貨幣,相當於一種購買憑證,還得額外支付現錢。
許非接過券,直奔最近的一家國營商店買了包香菸。
一路聞著回來,在衚衕裡又剛好撞見兩位,一個白淨高挑,正是原主的老爹,許孝文。
另一個身材不高,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笑起來表情魔性,一張嘴就先飄過一聲極具特色的公鴨嗓子:
“小子,你這從哪兒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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