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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揚開槍的人,根本不是那些匪徒!
嚴耀欽的眼神陡然冷了下來,對著電話低沉說道:“按你的意思去做,把結果交給我就行了,別聲張。還有阿彪,把他從警局弄出來,我要親手處置!”語氣一貫的毫無起伏,生硬漠然,卻在結束通話電話之前,輕聲補充了一句,“崇久,謝謝你為卓揚做這些!”
…
直到深夜,大少爺嚴予行才風塵僕僕趕了回家,渾身帶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他一向最疼小弟,應該是剛從醫院迴轉無疑。
嚴耀欽坐在自己寬大的真皮座椅裡,眼皮挑起,輕飄飄問道:“予思怎麼樣了?”
這一天裡的變故,令嚴予行心情沉重:“剛剛醒了,精神不太好。醫生說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倒是阿揚,接下來……”
“交給你去辦吧。”嚴耀欽疲憊地擺擺手。
嚴予行作為家中長子,又已成年,早就開始獨當一面。只是弟弟的身後事畢竟不同尋常,還要斟酌著徵求爸爸意見:“關於葬禮……爸爸有什麼打算?”
“你決定。有什麼問題,和綵衣商量。阿揚生前不喜歡熱鬧,一切從簡吧。”嚴耀欽從煙盒裡胡亂翻出支香菸,火機大力擦了兩下,卻沒點著,他煩躁地將煙揉成一團,丟到了菸缸裡。
嚴予行察覺出父親情緒不對頭,他很清楚,這一刻老實退出去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有些事,牽連太大,無法擅自做主:“爸爸,卓家那邊……”
話還沒完全問出口,已無端將嚴耀欽憋在心頭的邪火惹了出來,他“啪”一聲將茶杯摜在地上,摔得粉碎:“說了讓你去搞!你是聽不懂我的話嗎?”
嚴予行一激靈,有些不知所措。印象中,爸爸最善於掌控自己的情緒,從來喜怒不形於色,像這樣摔東西大吼的嚴耀欽,多年不曾見過。他的失控,難道是因為卓揚?那個可憐的弟弟,不僅僅是個靶子而已嗎?
嚴予行暗自思索著,默默向門外退去,卻又被嚴耀欽從背後叫住了:“阿行,今天的酒會,你怎麼沒去參加?”
“爸爸,你不是讓我接待好美國來的胡公子嗎?他今天下午的飛機。”嚴予行如實作答。走出幾步,猛然間心頭一驚,想著爸爸素來疑心甚重,行事狠辣,一滴冷汗從鬢角無聲滑落。
…
房門重新扣攏,嚴耀欽無聲輕嘆,越想回避與卓揚有關的一切,越是躲不開。
樓下車輪聲響,贊伍指揮人手搬了個畫作樣的物品,交給了管家凌綵衣。片刻光景,走廊盡頭那間大屋傳來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隨即,似有若無的松節油氣味透過門縫鑽進書房。
嚴耀欽的手插在西裝口袋裡,有意無意碰觸到了那張便籤紙。贊伍送回來的,應該是卓揚所講的禮物吧。猶豫許久,終究忍不住向那個滿地月光的空曠房間走去。
畫就擱在視窗的畫架上,掀開覆蓋的綢布,一眼便可看出,畫中人正是自己。那個自己看起來年輕很多,英俊很多,神色得意,笑容燦爛。那個自己穿著銀灰色西裝,圍著絳紅的男士領巾,身姿挺拔,義氣風發。
或許這是卓揚想象中的爸爸吧,在他眼裡,爸爸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國王,威風又慈愛……
嚴耀欽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不想蹭到一手油彩,紅呼呼,血漬一樣。
是卓揚說的嗎?厚色層里加了罌粟油,會幹得很慢,尤其是紅色,完全乾燥可能需要半年之久……
原來他竟對自己說過這麼多的話,為什麼從前不覺得呢?這樣專業而生僻的內容,竟也記住了。從卓揚十四歲來到嚴家,三年過去了。三年裡,一個活生生的人又會留下多少痕跡?
顏料由溼變幹,感情由淡變濃,牽掛由少變多,都是一個過程。因為它太長太緩慢,才難以發覺。
等到終於明白過來,畫毀了,人沒了,俱已成空。
寬大厚重的龍鳳床底下,傳來窸窸窣窣的細微摩擦聲。循聲望去,一條毛茸茸肥碩的尾巴從陰影中晃盪出來。那是卓揚的小狗,名叫波比。剛來的時候,就像個小毛團,從卓揚揹包裡傻傻探出腦袋,好奇地東張西望。如今站立起來已有一人多高了。
嚴耀欽湊近了一步,波比撲騰著爪子,向裡側縮了縮,生怕被趕走。因為嚴予思有哮喘,不能碰觸動物的毛髮,它平時都居住在後院的狗屋,一定是今天沒有見到主人,才循著味道偷偷溜進來,躲在這裡等候。
如水般盪漾流淌的月光底下,一人一狗相對沉默,許久,嚴耀欽小聲問它:“波比,卓揚不在了,你……想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