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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可常聽人說得多的就是,幸運總跟不幸這東西形影相隨。
就在我病好後跟著爸爸趕回上海,開開心心預備給等待在家的媽媽一個驚喜時,沒想到,那等在家的卻是一個沒人能料想到的不幸——
我媽瘋了。
沒有任何預兆,突然得令人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至今都還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發瘋時的情形。
那天我剛跟爸爸回到上海。很久沒回家,當時心情是雀躍的,因而跑上樓的速度很快,一邊飛快地往上跑,一邊大聲叫,媽媽!媽媽!
而她就在樓梯口坐著。
嘴裡哼哼唧唧,哼著一首跑了調的歌,手裡抱著熱水瓶,好像抱著個小孩子。
見到我迎面朝她奔過去,她沒有笑,也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我下午去看她時那副樣子,漠然的,彷彿在看一樣於己無關的東西。然後突然間,在爸爸意識到不對勁正要把我拉住的時候,她猛地站起身,把手裡那隻熱水瓶朝我一把丟了過來!
毫無防備間我的腿當場被熱水瓶砸了個正著。滾燙的水立時粘住了我的褲子和面板,幸而水不多,澆得也淺。
那是我腿上第一道傷疤,它來自我的母親。
“你怎麼了。”
身後突然而來的話音令我驚跳了下。
回過神發覺自己身體正抖得厲害,不著寸縷,我的身體完全暴露在夜裡陰寒的空氣裡,凍得面板隱隱發青。
見狀斐特拉曼鬆開手將床單朝我丟了過來,把我整個人包裹在裡面。我牙齒咯咯作響,床單裡沒有絲毫溫度,因而令我冷得更加厲害,這感覺讓我再次嘔吐了起來,扒在床沿吐得眼淚模糊,可是吐出來的東西卻很少,全是些粘液和一些粉紅色的泡沫。
吐完後總算抖得好了點,我大口喘著氣,發覺斐特拉曼坐在一邊在看著我的背。
“再深點它就進入你骨頭了。”繼而他對我道。
我恨他說得這樣直白,就像一個醫生在對患者明確指明他的癌細胞已進入晚期。
“那樣我還能活多久。”抹乾淨嘴巴問他。
“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總好過告訴我一個精確的數字,讓我沒辦法再冷靜面對剩下來的那點兒時間。未知有時候並非是件壞事,不是麼。
琢磨著,目光掃過五斗櫥,我站起身搖搖晃晃朝它走了過去。
那上頭擺著瓶八零年的XO,是爸爸四十三歲生日時別人送的,一放就是十多年,一開蓋子味道香得厲害。我揚起脖子朝嘴裡猛灌了幾口,一股涼一股辣,又冷又熱地順著我的喉嚨竄進我的胃,再次令我全身一陣冷顫。
“爽。”頭一下子暈了起來,我踉踉蹌蹌跑回床邊。
沒等上床卻一腳踩在碎玻璃上,痛得我兩眼一陣發黑。“SHIT!”我跳起來大罵了一聲,人隨即滾倒在床上,翻倒的酒瓶把床澆了個透,那整瓶藏了二十多年之久的人頭馬。“日!!”於是再罵,因為從頭到尾那男人只是坐在床上看著我,無動於衷,更別說伸手搭上一把。
罵完後嘆了口氣,我問他:“我為什麼要把你買回來,斐特拉曼。為什麼?”
他依舊無動於衷看著我,然後把我手裡的瓶子抽了過去,揚起脖子將剩下的酒倒進了嘴裡。
“你知道這瓶酒現在賣多少錢麼?”
“你把我買下來花了多少錢。”
“呵,我就不該把你買下來。便宜無好貨,這種人盡皆知的道理偏偏人盡不信。”說著話,身體再次一陣顫抖,我將床單重新裹了裹緊,把自己挪到比較乾燥的地方。“冷麼,真他姥姥的冷。”
他沒有回答。俯□,將那張從鏡框裡跳出來的照片拾了起來,看了看,隨後把它放到我面前:“你剛才看著它的時候一直在發抖,為什麼。”
我別過頭。“把它拿開。”
他將它丟到一邊。
“很多東西我不知道現在想它們還有沒有什麼意義,”過了會兒我對他道。“所有同我那些記憶有關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我爸,我媽……但有時候它們仍會讓我很困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想到它們,人無法抓住自己做夢時的經歷,所以那些片段對我來說應該是毫無意義的,可是我總是忍不住會去想到它們,就好象你身後有個懸崖,一望無底,你明知道弄清楚那下面到底有什麼會很困難並且毫無意義,可是總抗拒不了自己經常去想到它。”
“這張圖讓你想起什麼了。”等我把話說完,他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