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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扛槍的幾個廣東軍的護兵,似漫不經心,又似在思索什麼,半晌,才又問那姜御醫,“依你說的,沒有你老人家的藥,樓下那一位是保不住了?”
姜御醫人老成精,這些日早看出宣懷抿對展露昭的心思來。只是宣懷抿雖有宣懷抿的心思,無奈軍長也有軍長的心思,如何成事?
情仇孽債,何其亂也,看在過來人眼裡,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姜御醫遠道而來,一場富貴著落在廣東軍身上,自然知道軍長是必須奉承的人。
可這軍長的貼身副官,也不能輕易得罪。
故以姜御醫回答說,“樓下那一位的身體,已經確定是很虛弱的了,若是拖延,大概也就這幾天的事,看他的命罷。俗話說得好,閻王要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
宣懷抿聽了,心裡卻並無蒼涼悲傷之意,反而追問,“那就是保不住了?”
姜御醫不好把這話說死,咳了一聲,“不好說。保得住,保不住,終歸要看軍長的意思。若是軍長下了嚴令,老朽再說不得,也要使出看家本領,和閻王爺爭上一爭的。”
宣懷抿暗罵老東西狡猾,正要再說什麼,忽然聽見展露昭在房裡喝了一聲,“都死哪去了?”
語氣十分不好。
宣懷抿也不再和姜御醫說下去,趕緊推門進去,笑著問,“要做什麼?”
展露昭大馬靴也沒脫,仰躺在病床上,拿兩手枕著後腦勺,顯出一臉的不耐,兩道濃眉格外黑沉,見宣懷抿從外頭進來,問,“幹什麼去了?”
宣懷抿說,“病房裡悶,出去透一透氣。你是渴了嗎?”
走過去,開啟櫃上擺得一個溫水瓶,倒了半玻璃杯的熱水,又摻了半杯涼開水,送到床邊。
展露昭總不喜他這溫存的膩味,何況如今正不痛快,見他端著水過來,嘴裡說道,“去去去!”
把手往外一推。
宣懷抿沒留神,玻璃杯一晃,水漾出來,倒撒了宣懷抿一身,床單也溼了一塊。
幸而只是溫水,不曾燙著。
宣懷抿尚未言語,展露昭倒生了氣,從床上翻坐起來,指著他鼻子大罵,“你他媽的就是不肯消停!”
宣懷抿知道他不是為著水撒溼了床單,而是為了受過宣懷風的氣,要拿自己出氣,便反問,“我怎麼不肯消停了?我為你倒一杯水,難道也成了錯誤?”
因為對展露昭的忌憚,語氣上還有些忍耐,算不上很衝撞,但耳朵根下,已經憋紅了一片。
展露昭睨了他一下,“除了斟茶遞水,你還能做什麼?你這慫樣,看著就叫人不舒坦。”
宣懷抿攤著手說,“我有什麼辦法?司令親自下的命令,原本歸我做的事,現在都交了張副官辦。你要是有正經大事要我去做,只管說。你想從前你給我下的那些任務,我哪一回沒辦好?”
自從跟了展露昭,他是有做一點事情的。展露昭脾性雖不大好,卻也非青口白牙不認賬的人,哼哼了兩聲,往後一躺,依舊十指交叉,枕在腦後,大模大樣地搖著腳。
看似悠閒,實則心裡惦記著樓下。
因此那腳搖了一陣,便搖不下去了。
展露昭把腳放下,把聲音揚起來,叫了一聲,“來人!”
宣懷抿身上溼了,到隔壁去換了一件乾衣,剛開啟門,就聽見展露昭叫人,就問,“又有什麼吩咐呢?”
展露昭說,“不是叫你。”
宣懷抿說,“怎麼忽然又挑揀起人來?你今天脾氣真是發大了。”
展露昭不理會他,仍叫來人,外頭一個護兵走了進來,問他有什麼吩咐。展露昭吩咐了幾句,原來只是有一件極小的事要人去辦。
宣懷抿等那護兵走了,打量著展露昭,見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彷彿連一根頭髮都無法自在,便說,“你在醫院也許多日了,大概是要氣悶的,到外頭走一走如何?那些外國醫生不是總說新鮮空氣對病人有益嗎?這裡不遠就是龍湖公園,你要是願意,我陪你逛一逛?”
展露昭哼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逛公園?要逛,你自己逛去,老子不奉陪!”
宣懷抿見他態度惡劣,反而放軟了些,微笑著說,“你不去,我去有什麼意思?只是我看你這樣坐不住,未免替你難受。與其如此,還不如出去散散心。”
展露昭說,“再難受,老子也願意在這等著!”
宣懷抿聽他說出一個“等”字來,知道他這顆鋼鐵鑄造的很硬的心,終究是落到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