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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的輪廓。那雪人看起來甚是孤單,應該給它戴頂鴨舌帽,圍上圍巾,或許再讓它拿一把掃帚才對。這時月光從雲朵後方透了出來,尤納斯看見雪人的一排黑色牙齒和眼睛,不由自主倒抽一口涼氣,後退兩步。那對卵石眼在月光下閃爍光芒,卻不是看著屋子,而是往上看,看著這裡。尤納斯拉上窗簾,爬回床上。
3 洋紅
第一日
哈利坐在皇宮燒烤餐廳的吧檯高腳椅上,閱讀牆上的告示,告示中和善地提醒客人不要賒賬、不要找工作人員麻煩、保持合宜舉止否則請離場。這時剛入夜不久,酒吧裡只有兩名年輕女子坐在桌前猛按手機按鍵,另有兩名年輕男子正在練習射飛鏢,他們站定位置,瞄準射出,但成績不佳。美國歌手多莉·帕頓透過喇叭正以南方鼻音唱出哀怨的歌聲。哈利知道多莉·帕頓擁有一流的鄉村及西部音樂品味,在此助力之下,她從冷宮裡順利解凍,重出歌壇。哈利又看了看錶,跟自己打賭說蘿凱在八點零七分一定會來到門口。他感到緊張不安,每次再和蘿凱碰面,他心裡都有這種感覺。他告訴自己說這只是條件反射,就如同蘇聯生理學家巴甫洛夫對狗建立條件反射之後,狗只要一聽見吃飯鈴聲響起,即使沒看見食物也會立刻開始流口水。他們今晚只打算“純”吃飯,愜意地聊個天,聊聊現在過的生活,也就是說,聊聊她現在過的生活,也聊聊歐雷克。歐雷克是過去蘿凱在莫斯科挪威大使館工作時,和俄籍前夫生下的兒子。他生性內向謹慎,但哈利走入了他的心,逐漸和他建立起互動。從許多方面來看,歐雷克和哈利建立的互動比和他父親來得更深入。最後當蘿凱再也無法忍受哈利,決定分手時,哈利心想不知道誰的損失比較大。如今他知道了。時間來到八點零七分,蘿凱站在門口,一如往常抬頭挺胸,哈利的指尖感覺得到她背部的弧線,他的肌膚感覺得到她明亮肌膚下的高聳顴骨。他原本暗自希望蘿凱看起來氣色不會這麼好、心情不會這麼愉悅。
蘿凱走到哈利面前,和他貼了貼臉頰。他強迫自己先離開她的臉頰。
“你在看什麼?”蘿凱問,解開外套紐扣。
“你知道的。”哈利說,一聽見自己的聲音,就發覺開口之前應該先清清喉嚨。
蘿凱咯咯嬌笑,這笑聲對哈利產生的效果有如第一口金賓威士忌,令他感到溫暖放鬆。
“別這樣。”她說。
哈利清楚知道她這句“別這樣”代表什麼意思,那就是不要對她表示愛意,不要讓彼此尷尬,我們不會往那個方向發展。這句話她說得十分輕柔,幾乎難以聽見,感覺起來卻像是摑了他一記熱辣辣的耳光。
“你變瘦了。”她說。
“大家都這樣說。”
“桌子……”
“服務生會過來叫我們。”
蘿凱在哈利對面的高腳椅上坐下,點了一杯開胃酒。不消說,蘿凱點的開胃酒一定是金巴利酒。過去哈利常用“洋紅”來稱呼蘿凱,因為香甜金巴利酒的獨特天然色澤就是洋紅色,而蘿凱喜歡穿亮紅色的衣服。蘿凱聲稱她穿亮紅色是用來作為警告,就好像動物會用鮮豔的顏色來警告其他動物保持距離一樣。
哈利又點了一杯可樂。
“你怎麼會變這麼瘦?”蘿凱問。
“因為黴菌。”
“什麼?”
“黴菌顯然會把人吞噬掉,它會吞噬你的大腦、眼睛、肺臟、注意力,吸走色彩和記憶。黴菌越來越多,我越來越少,它變成了我,我變成了它。”
“你在嘮嘮叨叨說什麼啊?”蘿凱高聲說,做個鬼臉,表示噁心,但哈利在她眼神中看見笑意。她喜歡聽哈利說話,即使哈利說的只是些瑣碎而令人費解的話。哈利將他家有黴菌滋生的事說給了蘿凱聽。
“你最近怎麼樣?”哈利問。
“我很好啊,歐雷克也很好,可是他很想念你。”
“他這樣說嗎?”
“你明明知道他會這樣說,你應該多關心他一點。”
“我?”哈利看著蘿凱,愕然地說,“分手又不是我決定的。”
“那又怎樣?”蘿凱說,從酒保手中接過金巴利酒,“你跟我不在一起又不代表你跟歐雷克的關係不再,這對你們兩個人來說都很重要,你們都不容易對別人交心,所以更應該繼續培養彼此之間已經建立起來的關係。”
哈利啜飲一口可樂。“歐雷克跟你那個醫生處得怎樣?”
“他的名字叫馬地亞,”蘿凱嘆了口氣,說,“他們正在試著相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