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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牢牢記住了那後生的長相,過了兩天還打問到,那個後生叫雷炮。但雷炮大他七八歲,他一直都報不了這個仇,沒想到今天竟等來機會。
此外,還有一件事,是三年前,就在這汴河岸邊。
那天萬小葛下了船,和同伴正一路說笑著,也不小心踩到了一個人的腳。扭頭一看,竟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斗絕”梁興。那一腳踩得很重,梁興痛得叫出了聲,他十分著惱,猛然揮起了巴掌,朝萬小葛扇過來。萬小葛唬得魂都沒了,嚇得忙閉上了眼。
然而,那一掌卻沒落下。
萬小葛小心睜眼一看,梁興手停在半空,臉上竟露出笑:“還不跑?等著挨?”
這兩件舊事,一恩一怨,居然湊到了一處。
梁興殺人,他其實偷偷看到了,但他沒有作聲,一直在頂棚上瞧熱鬧。誰知道雷炮竟然緊跟著進了船艙。這樣的機會哪裡找去?
萬小葛忙跳下頂棚,鑽進船艙,一把拽住雷炮,扯開嗓子連聲大叫:“快來人啊!殺人啦!”
梁興快步擠過橋頭人群。
嘈雜之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大叫“殺人”。此時眾人都在爭望河上漂遠的神仙,到處正一片混亂,沒有誰留意。梁興卻聽得格外真,而且那聲音似乎正來自剛才那隻小客船。他不由得停住腳,越過橋欄邊簇擠的人頭,向那隻小客船望去。船頭那幾個人自然也聽到了叫聲,全都急忙鑽進船艙中。透過那船艙的小窗,隱約能看到裡面兩個人在撕扯。
梁興猛然想起自己下船後撞到了一個人,那人似乎正急著去岸邊,船艙裡被抓扯的難道就是那人?他盡力望了一陣,但剛才撞到後並沒細看,現在隔得太遠,船艙裡那兩人又晃動不停,辨認不出來。不過,不管那是什麼人,他自然是隨後進了那船艙,被誤認為兇手了。不過只要他辯解明白,船上那些人便會來追我。梁興忙迴轉身,加快腳步下了橋。
才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住腳,心想:我殺人,全屬無意,卻很難辯解得清。後來上船那人恐怕更難辯解。無意中,倒害他替我擔禍了。
四周喧鬧無比,他卻石柱一樣立在街心,低著頭默默尋思起來。
忽然,有人拍了他一掌:“梁豹子,你這是?”
他一驚,抬眼一看,是左軍巡使顧震。兩人在京城一個拳社裡相識,性情相投、彼此敬賞,不時會聚在拳社切磋武藝、講論武學。
一見到顧震,梁興心裡一動,忽然想起曾和顧震講談過《六韜》“論將”篇,其中有一條“智而心怯者,可窘也”。縱便再有智謀,心一怯,人便失了方寸,所選之策,定然是下下策。我本是要替義兄報仇,這樣畏罪逃走,只能自陷窘境。何況,還會遺禍給無辜之人。義兄便死得不明不白,公道再難討回。這人算是白殺了。
於是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顧大哥,我殺了人。”
“什麼?”顧震一驚。
他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簡要講給了顧震。
顧震聽了,略想了想:“這事確實很難說得清——不過,若真是蔣淨自家撞上刀子,應該還是有法子查明白。你跟我講了,也算是投案自首了。這裡出了大事,我得趕緊去查。你先回去,莫亂說話、亂走動。晚一些,我們再商議。”
“另一個人被誤認為兇手——”
“不怕,你已經自認,他便無干了。”
顧震大步上了虹橋,梁興略怔了怔,又回頭望向河對岸,那船似乎安靜下來,並不見有人鬧動。他心裡暫時也沒有其他主張,便往住處走去。走了一陣,剛過軍巡鋪,發覺身後似乎有人跟著。他猛一回頭,街上行人車馬雜沓,說話的說話,趕路的趕路。龍柳樹下,有幾個正在爭執什麼,其中一個是“牙絕”馮賽。附近的人都望向那裡,並沒有誰在留意自己。他便沒作理會,繼續前行。
剛進東水門,他再次發覺不對,真的有人在後面跟蹤。
萬小葛見雷炮嚇得慌了神,嚷得更加大聲:“殺人了!快來人啊!”
船主和其他船工還沒進來,岸上卻有個人跳上船,大步跨進船艙。那人四十出頭,身材瘦高,面色冷鬱郁的,像把鐵劍一樣。以前並沒見過。他看了萬小葛和雷炮一眼,隨即走向艙角的死屍,俯下身,伸出手,竟扳住死者的頭,左右檢視了一番,似乎有些吃驚。
這時船主鍾大眼和兩個船工都趕了進來,鍾大眼的渾家也從船後跑了過來。幾個人看著地上死屍,都有些驚怕。
那個冷臉人直起身,回頭掃視眾人,隨後又環視船艙,像是在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