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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一個,另一個卻被人一腳踩扁了。抬頭一瞧,一個挑著挑子的後生,是賣乳酪的牛小五。丁豆娘越發惱了,幾步趕過去就要撕住牛小五。牛小五一見不對,慌忙大步逃開了,挑子裡盪出許多水來。
丁豆娘正要大罵,卻聽見身後有人高聲喚:“阿嫂!”她氣沖沖回頭一看,一個男子拽扶著她丈夫走了過來,她丈夫韋植腳步踉蹌,乜著眼額,垂著頭,拖著哭腔,不知在嘟囔什麼,又喝醉了。扶著他的男子是丈夫的老友洪山。
丁豆娘又驚又怒,丈夫是步軍司武嚴營的軍頭,這一向告病在家,這兩天生意忙,丁豆娘強拽他來幫忙。一偷空就不見了人,才離開沒多會兒,怎麼就醉成這模樣了?丁豆娘知道洪山為人忠厚,不會攛掇丈夫喝酒。自然是他自己又猛灌了一氣。
“阿嫂,韋大哥剛剛在虹橋上,掙著爬上橋欄,要跳水。虧得我正好經過,才一把拽住了。”洪山滿臉擔憂。
丁豆娘看著丈夫那死喪樣兒,又不好當著人罵他,心裡一陣氣苦:“洪兄弟,你回來了?我得看攤子,能不能勞煩你把他送回我家裡去?”
“韋大哥這樣,旁邊沒人看著恐怕不成。我手頭又有件急事,得緊著進城去辦……”
她丈夫韋植舞著手、拖著醉腔嚷起來:“讓我去!”
丁豆娘強壓著火,和洪山一起把丈夫攙到攤子邊,讓他癱坐在地上:“洪兄弟,那你趕緊去辦事。”
“阿嫂,那我先走了。你當心些。”洪山轉身走了。
這時,梅船剛鑽過橋洞,船身蒸騰出煙霧來。兩岸才歇的叫嚷聲重又喧噪起來,而且越發震耳。丁豆娘回頭看了一眼,雖然吃驚,卻哪有閒心去管?她丈夫韋植靠著桌腿,晃著腦袋仍在嘟囔著要去尋兒子。丁豆娘苦嘆了口氣,把攤子上的豆團全都揀回到竹籠裡,蓋緊放到桌腳。扭頭喚鄰攤賣胡餅的劉十郎幫著照看,劉十郎正伸著脖子望著河裡瞧稀奇。連喚了幾聲才聽見,他隨口答應了一聲,就又轉頭去瞧。
丁豆娘費力拽起丈夫,韋植迷糊著眼咕噥:“你別攔著我,你聽,贊兒在水裡哭呢,你讓我尋他去……”
丁豆娘卻一個字都不願聽,更不願吭聲,一把攬過丈夫的胳膊,連掮帶拽,踉踉蹌蹌上了虹橋。虹橋上的人全都擠到西欄邊去看梅船,倒是給他們騰出了一半的空路。她扶著丈夫歪歪倒倒下了橋,好不吃力才捱到汴河北街魚兒巷自家門前。她喘著氣歇了半晌,才從腰間取出鑰匙開門,她丈夫則趴在她肩上,一直在咕咕噥噥。
“大郎又吃醉了?”對門的羊婆正好出來,忙過來幫她扶。
“羊嬸,我扶得住,摔了他不打緊,小心閃了您老的腰。”
“不妨事,我這老筋骨生得賤、經得扭。”
羊婆幫著她,一起把韋植扶進裡屋,丟到了床上。
“羊嬸在堂屋裡坐坐,我去廚房拾掇一下,咱們一起吃飯。”
“我吃過了,這兩天過節,得去多趕趁幾文錢。你也別撂了買賣,白瞎了這好光景。”羊婆說著就利利落落走了。
丁豆娘坐在堂屋舊椅子上喘著氣,渾身一陣虛乏。丈夫在裡間仍咕噥不止,一直念著兒子的名字,那聲氣聽著既讓人厭,又讓人憐。一聲聲,刀子一般割著丁豆娘的心。丁豆娘滿肚子怨怒,想狠狠哭一場,但自從兒子被食兒魔擄走後,她心裡不知有什麼堵著、壓著、捆著,越來越哭不出來。
正月十八那天,傍晚風寒,丁豆娘早些收了攤,牽著兒子回了家。丈夫韋植還沒回來,她就去廚房整治夜飯。贊兒和他爹親,每到他爹快要回來時,都要到巷口去候他爹。那天天太冷,丁豆娘不許兒子出去,贊兒就不住地哭鬧。丁豆娘剛煮好了一鍋芋頭,就揀了個大的哄兒子,兒子卻仍在哭,又給了他一個,才止住了。他坐在小凳上,一手拿著一個,左咬一口,右咬一口。芋頭大,手小,幾乎抓不住。
丁豆娘又忙著去燒菜,一錯眼,兒子竟又偷偷溜出去了。她剛要追出去,就聽到院門外有人尖著嗓子高聲叫:“贊兒!鬼!鬼呀——”是羊婆的聲音,丁豆娘忙急步趕了出去。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昏濛濛中,見羊婆急顛顛跑著,朝巷子北口不住叫嚷揮手。她順著一看,一個黑影飛速往巷外急躥,像是一條大黑狗,卻拖著五六尺長的黑尾,那尾巴不住翻飛。
丁豆娘看那黑影轉眼就躥到了巷口,贊兒的哭叫聲從那頭傳來,在大聲叫“娘”。那一陣京城到處傳說有食兒魔出沒,形如黑犬,專門擄食幼童。丁豆娘驚得魂都要飛裂,瘋了一樣,大叫著追了出去。然而,等她追到巷口